飄天文學 > 亂明風雲 >三十七、代善緻命三件事
    好景難常在,太子之廢

    代善成爲位汗繼承人是順理成章的。論嫡庶,代善是褚英的胞弟,系嫡子;論長幼,除褚英外,其在努爾哈赤15個兒子中年齡最長;論軍功,他是諸貝勒中軍功最著者;論權勢,其是佐政四大貝勒中的“大貝勒”,位列第一;論實力,他自將正紅、鑲紅兩旗,僅次於父汗。但事情從來都具有兩面性,代善作爲太子最有競爭力,同樣也最容易成爲衆矢之的。天命五年這一年發生了3件事,這3件事對於“太子”代善而言都是致命的。

    最先動搖太子之位的事件是代善與大妃烏拉納喇氏的曖昧關係被揭發。天命五年(1620)三月,汗的小妾塔音查告發太祖的第四位大妃烏拉納喇氏阿巴亥(多爾袞之母)曾兩次備飯送給代善喫,代善“受而食之”。而且大妃一日兩三次差人至大貝勒家,還曾深夜出院二三次。在審理過程中,諸貝勒大臣又說他們都目睹過大福晉借宴會或議政之時對代善眉目傳情。太祖對此又恨又惱,但終因其有言在先,欲將諸幼子及大福晉交由大阿哥撫養,而且滿族歷來有父死子妻其庶母的收繼婚俗,加上又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代善如何不軌,所以太祖不好直接治罪於代善,只能尋個大福晉竊藏財物的罪名,將其休離了。作爲太子的代善雖沒有因此獲罪,但從太祖當衆歷數大福晉之罪時的老淚縱橫,足見作爲太子的代善傷透了父汗的心。而且經過此事,代善的威信也一落千丈。

    其次,在遷都建築宅地的過程中,代善的假孝心讓太祖看清了其貪財、私心重的一面。天命五年(1620)三四月間,後金國準備從界藩城遷居薩爾滸城,太祖即視察並指定各貝勒興建府邸的宅地。代善看到其長子嶽託修整好的宅地比自己的好,而汗的宅地比自己的狹小,就提出因自己“所整修之住地較汗所整修之地寬且佳”,請汗住自己的宅地。太祖答應後,代善就先後讓莽古爾泰和阿敏爲自己請命說自己所居之地狹小,意欲霸佔嶽託的宅地。最後,太祖決定“我仍居我整修之地。既然以爲爾所整修之地優佳,爾可攜諸幼子於該優佳之地裝修居住。”即太祖仍於原整修之地建房居住,而將寬敞之地讓與了代善。在記錄整件事情的史料中,並無太祖責備代善的隻言片語,但其內心對代善的所作所爲必定失望無疑。此時,太祖剛剛休棄大妃不過幾天,代善竟這樣不加檢點,雖說當時宮廷典制尚未嚴格確立,但父汗的宅地是不應遜於任何人的。經過此事,代善在太祖心目中的地位如何應可想而知。

    不久,又發生了代善虐待前妻之子嶽託和碩託之事,而此事最後演變成了代善太子之位被廢的導火索。在前文爭奪宅地的過程中,代善對待其長子嶽託的態度已可見一斑,而其對次子碩託則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天命五年九月初三日,代善次子碩託等突然失蹤,有人說其“叛逃”投明朝而去。在還未確定碩託是否叛逃時,代善即一口咬定碩託有叛逃之心;而在找到碩託並且其本人明確表示並沒有逃走後,代善還是固執己見,向太祖跪下五六次請求斬殺碩託。代善的要求理所當然地遭到了拒絕,相反,太祖釋放了碩託。

    此事並未因此結束,太祖由此開始調查代善給予兩個前妻之子的待遇問題。在這一點上,代善確實心裏有鬼,所以當太祖親自詢問代善給予碩託部民資產的情況時,代善不敢正面回答,反而說碩託與自己的小妾通姦。太祖當即親自審問證人,事實證明碩託是被誣陷的,而且代善之子嶽託、碩託所領有的資產均比其他的異母弟弟差。這一點令太祖深惡痛絕,因爲太祖小時候曾深受繼母虐待,所以他本人在對待諸子時十分注意,對於幼年喪母的褚英、代善給予的待遇稱得上是格外優厚。因此,太祖怒斥代善說,你也是前妻的兒子,何不想想我不是對你更親近嗎?你怎麼就被後妻矇蔽得虐待已長大成人的兒子呢?何況我待你一直是特選良好的部民讓你專管,你爲什麼就不能像我一樣將優良的部民賜給嶽託、碩託呢?

    接下來太祖說的話就涉及到了國政,稱代善聽信其繼福晉的誣陷之言而欲殺親生兒子,既然敢殺親生兒子,那你以後又將如何對待其他兄弟?若存殺親生兒子和諸弟之心的人,又有何資格當一國之君?太祖的這番話與廢長子褚英之前說得極爲相似,但此時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太祖想廢代善太子之位時已不似廢褚英那樣沒有任何異議了,當太祖申斥代善時,只有莽古爾泰明確表示站在父汗一方,而其餘諸貝勒大臣均持觀望態度。因此太祖令阿敏、皇太極和五大臣之一的扈爾漢等明確表態,說如果你們認爲我和莽古爾泰是錯的,那麼皇太極、阿敏、扈爾漢你們就當場起誓。“爾等如果發誓”,那莽古爾泰我們二人自會認錯。如果爾等不發誓,那你們爲何還坐在代善那邊?快離開做決定!上述3人立即站到太祖一邊。接着,太祖即宣佈,“現廢除太子,將使其專主之僚友、部衆,盡行奪取”。至此,代善失去了太子之位。

    九月二十八日,被廢爲庶人的代善親手殺了引起紛爭的繼福晉,遣人向太祖啓奏說,“若蒙父汗不處死刑而得再生”,那麼請父汗允許其叩見認罪。代善悔過自新的行動,得到了太祖的諒解,但因諸貝勒都曾同意廢除代善的太子之位,故爲緩和代善與諸貝勒間的矛盾,太祖令代善與諸弟分別發誓表示不計前嫌。於是代善與諸貝勒分別各立“誓書”。

    最後,太祖立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德格類、嶽託、濟爾哈朗、阿濟格、多鐸、多爾袞及代善貝勒爲“和碩額真”。指出,以後成爲“汗”的人,會接受八和碩貝勒的給予,“食其貢獻”,在政務上,汗不得恣意橫行妄爲。“汗承天命執政,任何一位和碩額真若欲爲惡,擾亂政務,其餘七位和碩額真集會議處,該辱則辱之,該殺則殺之”。如果一個生活道德謹嚴、爲政勤奮、公正之人,即使是一國之汗想出於“一己私怨”而欲罷黜或貶降此人,“其他七旗之人對汗可以不讓步”。這表明,在經歷了預立褚英、代善嗣子兩次失敗後,太祖的初衷開始有了重大改變,產生了確立和碩貝勒共治國政體制想法的最初模式。天命七年(1622)三月,太祖在遼陽正式確定了和碩貝勒共治國政制度,規定一國之君從和碩貝勒中產生,和碩貝勒有推舉、罷免、更擇君主的權力。因此,大貝勒代善和其他和碩貝勒站到了同一起跑線上,即又具有了在太祖駕崩後成爲一國之君的資格。

    天命十一年(1626)八月十一日,太祖病逝。據記載,在汗位虛懸的關鍵時刻,代善的長子嶽託和第三子薩哈廉兩兄弟一同來到父親代善的府邸,向父親建議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宜早定大計。四貝勒(指皇太極)才德冠世,深契先帝聖心,衆皆悅服,當速繼大位”。代善對此建議的態度是,這也是我長久以來的心願。第二天,當諸貝勒大臣集會時,代善即將此議告訴了同是大貝勒的阿敏、莽古爾泰及貝勒阿巴泰、德格類、濟爾哈朗、阿濟格、多爾袞、多鐸、杜度、碩託、豪格等,衆人皆無異議,於是“合詞”請求太宗即位,太宗在推辭再三之後“從之”。其實,太宗即位的背景並不是如官方史料記載的這樣簡單。皇太極是太祖第八子,爲第三位大妃葉赫納喇氏所生,亦屬嫡出。在“四大貝勒”中,其年齡最幼,但威望頗高,其不僅“勇力絕倫,頗有戰功,所領將率皆精銳”,而且在諸貝勒中有“僅識字雲”之謂,即文化素養最高。在謀取汗位的過程中,太宗一直是不甘寂寞的。如果說在反對褚英的鬥爭中他還是個配角的話,那麼代善作爲太子而被廢則與其有直接的關係。前文提及的在界藩城發生過太祖小妾揭發代善與大妃有曖昧關係一案,即有學者認爲很有可能是有爭立之心的皇太極在“背後搗鬼”指使小妾所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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