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黨人是知識分子的團體。 .
既然是知識分子,就應該有君子之風,有知識分子的從容淡定。
在無比殘酷的政治鬥爭中,誰最能體現這種君子這風呢?
答案是——黃尊素。
關於黃尊素,《明朝那些事兒》中描寫並不多,但就是這不多的筆墨,讓我印象極爲深刻,專門寫一篇關於黃尊素事蹟的文章。
黃尊素是誰?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他有個大名鼎鼎的兒子,名字叫做黃宗羲。
黃宗羲是誰?你如果問出這個問題,就別看這篇文章了。
說句實話,這篇文章即非傳記,更談不上史書,只不過是寫東林黨中牛人事蹟的,是一篇讀書札記,不可能什麼問題都回答。
我寫黃尊素,並不是因爲他有一個鼎鼎大名的兒子,而是因爲他本身的事蹟就非常傳奇。
首先,黃尊素是“獄中六君子”之一。其次,黃尊素和汪文言是當時東林黨的兩大智囊。汪兄是以幹練圓滑見長,黃尊素則以學識淵博見長。再次,就是黃先生從容淡定的君子之風。
要想說清楚黃先生的傳奇事蹟,先得說說五平民事件。
五平民事件的起因是周順昌。
魏忠賢最初擬定的逮捕名單中是六個人:高攀龍、李應升、黃尊素、周宗建、繆昌期和周起元。
這就是六君子。名單中沒有周順昌,他之所後來被追加進去,六君子成爲七君子,完全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從這一點我們再次可以看到東林黨人真是耿直的有點兒愚腐了,連殺頭這樣的事兒也唯恐落後。
東林黨人魏大中被抓過境時,周順昌把他請到家中,好喫好喝招待,還對身邊的東廠特務說:
“你不知道世上有不怕死的人嗎?!回去告訴魏忠賢,我叫周順昌,只管找我!”
後來東廠抓周起元時,他又站出來大罵魏忠賢,惹的魏忠賢大怒:
“無名小卒,以前不稀理你,還當你公公我仁慈啊?”
於是周順昌也被列爲黑名單。
沒想到周順昌這樣一個小人物,竟惹起一場軒然大波,嚇的魏陰人出了一身冷汗。
周順昌,進士,東林黨人,疾惡如仇,爲人清廉,仗義疏財,名聲極好。
有個關於周順昌的故事,能充分說明他疾惡如仇的性格。有一次人家請他看戲,開始挺高興,結果看到一半,突然怒髮衝冠,衆目睽睽之下衝上舞臺,抓住演員一頓暴打。
原因就是:那位演員演的是秦檜。
東廠特務去抓周順昌,大概以爲蘇州人文弱好欺負,抓住周順昌後就開始往周家要錢,還公開揚言:如果不給,在半路就給把周給黑了。
別說周順昌家是真沒錢,即便有錢,以他執拗的性格也不會給,所以他也公開揚言:就不給錢,看你能咋樣?
但這位周兄平時人緣太好,蘇州百姓開始自發的湊錢給東廠這幫王八蛋,有人爲了出錢,把衣服都當了。
東廠領頭的特務叫文之炳,不僅貪婪而且愚蠢,居然嫌錢少,要加價。
這下大家不幹了。
第二天,爲抗議逮捕周順昌,蘇州舉行罷市活動。
我看他實在不該叫文之炳,應該叫傻之炳。
又過一天,蘇州十幾萬市民爲周順昌送行。文之炳此時還沒認清形勢,氣勢洶洶地握着刀說:
“東廠逮人,你們這些鼠輩哪個敢妨礙公務?”
這時一個默默無聞的人出面問道:
“你們是奉的魏忠賢的命令嗎?”
文之柄大怒,道:
“大膽,魏公公名字是你叫的?小心割了你舌頭。我們逮人是東廠的命令。”
原以爲能拿東廠嚇退這個平民百姓,沒想到這人振臂一呼:
“原以爲是天子的命令,原來是東廠走狗,扁他!”
說完他抓住文之炳就開始拳打腳踢。
這個人的名字叫顏佩傑,歷史會記住他的。
其它特務剛想拔刀相助,沒想到十幾萬膽大包天的人衝向他們,逮住就是一頓暴打。
可憐的東廠特務們平時只會狗仗人勢,何時見過如此場面?此時撒退就跑,只恨爹孃少給了自己兩雙腿。他們有的跑進民宅被揪出暴打,有的跳進糞池中被撈出,有的跳到房屋上被幹掉,有的逃跑不及被人踹倒踩死了……
事情鬧大了,大到連殺人如麻的魏公公都害怕了,只好大事化小,下了道命令:只把周順昌帶回,其他人既往不咎。
蘇州人也有些東林黨人脾氣,官府還沒動手,就有五人前來自首。
他們是商人顏佩傑和馬傑,貿易行中間人沈揚,轎伕周文元,賣布的楊念如。
幾天後,周順昌在京城被許顯純拷打至死。
周的靈柩送回蘇州安葬,爲威嚇百姓,那個在羣衆暴動中曾跳到糞池中的巡撫毛一鷺決定處決這五人。
處斬之日,五人神態自若,毫無驚恐及反悔之色。
沈揚說:無憾!
馬傑大笑:“吾等爲魏奸閹黨所害,未必不千載留名,去,去!”
顏佩韋大笑:“列位請便,學生去了!”
五人遂英勇就義。
從此,世間少了五位平常百姓,世上卻多了五位名垂青史的平民。
顏佩傑五人沒讀過多少書,但激昂大義,視死如歸,頗有士大夫的氣節。
他們捨身追求的是一種反抗**的信念,立志爲此殉道,名垂青史。
見過多少平時張牙舞爪、橫行鄉里的惡棍,關鍵卻時尿一褲子。
這五人平時普普通通,大義面前卻能從容赴死,詮釋了什麼叫做:真的勇士。
還有一個現象想說一說:這五人中有四人是商人,說明蘇州的商業貿易很發達。事實也是如此,蘇州是中國資本主義萌芽的發源地,這裏薈聚了中國最早的資本家。
五平民事件中,十幾萬人罷市,體現了資產階級的鬥爭精神和力量。
精神可嘉,但不徹底。顏佩傑等人說到底還是追求封建士大夫的那種不畏**的氣節,腦中無民主、自由的思想。
力量尚可,但無綱領、無組織,屬自發的行動。因此反抗鬥爭不可能有長期性和持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