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僵住。
像被一記巨雷從頭頂劈過一樣。
木然的看着他那親暱的小動作。
她以爲那樣寵溺的樣子只是她一個人的專屬
所以,是她自作多情了嗎其實,對任何人,即便是個夜總會的小姐,他也可以一樣
“好喝嗎”琪琪端着杯子送到他脣邊,看着他喝光,才笑問。
他的手,在女人腰上肆意遊移。低笑着湊到她耳邊,曖昧的說話,聲音卻一點都沒有壓下,讓所有人都正正聽得清楚。
“如果用你的小嘴喂,我會覺得更美味”
琪琪小臉一下子就紅了。捏着拳頭,嬌羞的在他肩膀上輕捶了一記,“慕少爺,你好壞”
是,他是好壞
扮花花公子,太不適合他
因爲,看到小東西那大受打擊的樣子,他所有的理智被推到崩潰的邊緣,幾乎立刻要繳械投降,一秒鐘都再僞裝不下去
“慕少爺,那個女人好像一直都在看着我們。”
“是嗎”他挑眉,沒有側目。
“她好像要哭了”
“是嗎”擱在女人手上的大掌,下意識緊縮。
“她是誰你們認識嗎”女人裝作很好奇的問。
“猜一猜。猜出來有獎勵。”慕至北的長指,漫不經心的畫上女人的小臉。那細微的動作,都充滿了情色的引誘。
“唔我猜,是追求你的女人”
“再猜。”
“那是慕少爺的女朋友”
“不是。”
“我猜不出來,不如慕少爺直接說”
慕至北笑了一下,接下來說出的話,卻冷漠無情,像一把鋒利的劍深深刺進了初夏的心臟。
“她是我要甩掉的女人。”
“至北”微賜銘最先有反應,“你這是幹什麼”
於南和施揚喧也都發現了不對勁,皆丟開身邊的女人,站起身來。
慕至北卻沒有回他們的話,只是冷漠的看着初夏。
很久很久
初夏都沒有任何反應。
心絃,狠狠的顫慄。恍恍惚惚的,呆望着他。
她只是站在那兒,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的將胸口那濃濁的痛壓下去,也順便將眼淚倔強的吞下。
所有人都以爲她一定會被氣得轉身離開。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卻一步,一步的朝他走過去。
安靜的將他的手,從女人腰上移開。緩緩的從包裏翻出紙巾來,輕輕擦過他的脣,而後,擦掉他脖子間女人留下的脣印。
她的神情很平靜,平靜得有些失常。
而他
每一寸肌肉,都是僵硬的。彷彿在極力壓抑着什麼。
“我們回去,好不好”她牽起他的手,像往常一樣,甜蜜的朝他笑。只是,那雙倔強的眼裏此刻多了幾分企求,“我還沒喫晚飯,好餓了。今晚沒有心情下廚了,你帶我出去喫,好不好”
一行人站在一旁,望着那神情,竟有些不忍。
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慕至北沉沉一笑,視線落在她緊抓着自己的手,“我剛剛說的話,你沒有聽清楚嗎如果你聽力有問題,我不介意再重複一遍”
他很想揍自己
狠狠的揍自己一頓
曾經那樣不齒何浩昊的行爲,可是,此刻,他比何浩昊又好到哪裏去
總是小心翼翼的護着小東西,生怕她在外面受哪怕一點的委屈。可如今,給她最痛打擊的,卻是他
“我不要再聽,我知道你在逗我玩”她打斷他,爲了表現自己的篤定,故意揚高聲音,可是,眼底的驚慌卻早已經出賣了她。
她,根本沒有底氣
她還是固執的抓着他,“我們走,好不好再不喫晚飯,我會胃疼”
搬出胃疼,他一定會心軟,一定會跟她走的
可是,她又自作多情了
“我沒食慾。也沒有慾望要陪你去喫飯”他無情的將她推開。
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能對小東西這樣殘忍
很好遲早有一天要這樣,長痛不如短痛。可是,爲什麼心卻這麼痛
明明是自己主宰的這一切,明明是他決定好要就這樣分離,可是,心裏那份鑽心的痛,卻還是不受控制的翻涌。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連呼吸都變得那樣艱難
“慕至北最後一次機會”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眼淚決堤。氣得跺腳,恨恨的瞪着他,“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們就我們就”
分手二字,她竟然沒有勇氣說出口。
不想,更不敢。
只怕,這兩個說出來,他們就真的煙消雲散了。
“我們就分手嗎你怎麼不繼續說下
去”他喉嚨澀得發疼,清冷的眼神望着她,“其實,這就是我想說的話蘇初夏,我們分手吧”
“我說,我們、分、手”他,一字一頓的重複。胸口,抽搐着疼。
“我也說了我不要”她大叫。
叫得歇斯底里,一下子,驚住了全場所有的人。剛剛還一直賴在慕至北身上的琪琪,也瞬間愕住。
“蘇初夏,鬧夠了嗎”慕至北站起身來,那雙無情的眼對上她傷痛的神情,差點要僞裝不下去。
胸口痛得幾乎要窒息,可他仍舊不得不將她狠狠推出自己的生命,“不是隻有你才能說分手,我也可以選擇不要你。不要以爲沒有了你我真的過不下去。”
“那你給我個理由我要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她哭得滿面都是眼淚。
像個死纏爛打的女人,可以不要驕傲,丟棄自尊,就要一個能說服她的理由
薄脣,動了動。慕至北深吸口氣,逼着自己吐出更無情的字眼,“因爲你離過婚因爲你曾經是何家的人,因爲你身上打着何家的烙印”
他的話,說出來,初夏睜大眼望着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可是
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真實。
響在她耳畔,一下一下震着她的耳膜,讓她痛得連自己欺騙自己都做不到
“這個理由夠不夠不夠的話,我還有。”他眼底浮出嘲弄,“你沒有背景,沒有家世,在事業上更沒辦法給我任何幫助夠了嗎”
初夏瘦弱的身形劇烈搖晃,臉色慘白的後退一步,整個人差點不支的栽倒下去。
於南快一步,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
“至北你胡說什麼”微賜銘喝了一句,阻止他說出更傷人的話。
“這裏沒有你們的事”他變得六親不認,冷眼掃過在場所有的人。
“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慕至北更過分的趕人。
“我不走我不走”初夏倔起來,落着淚搖頭。從於南懷裏掙開,她揪着慕至北的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說的這些話”
“你不走,我走。”無情的撥開她的手,慕至北冷瞥了衆人一眼,“今天掃興到了極點,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了。”
說罷,也不等衆人再多說什麼,他已經側身,避開所有人大步出去。
初夏迷濛的眸子,望着那絕情的背影。
他卻忽然頓住腳步。
呼吸,屏住。
初夏灰暗的眸子,看住他。
他轉身,動作緩慢。而後,開口:“的房子暫時給你,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怕她真的無路可去,無家可歸
可是,初夏卻不是這樣想。
爲什麼要送她房子當補償嗎
那棟房子,沒有了他,她要來又有什麼用不過就是個空殼而已
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
一步一步,消失在初夏的視線裏,也消失在她的生命裏
眼前,一陣暈眩,她好像要死去了一樣,痛得捂住胸口拼命的喘氣。
“初夏”微賜銘將她扶住。
施揚喧趕緊吩咐人倒杯熱水過來。那邊,於南抽了紙巾遞過去,“先擦擦眼淚”
“到底出什麼事了今晚的至北太奇怪了”微賜銘問。
初夏顫抖着脣,拼命的搖頭
眼淚碎了一地。
她也想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她也很想問清楚
爲什麼昨晚才那樣疼惜她的男人,此刻卻變得這樣無情
爲什麼明明和她說着永遠不分離的男人,現在卻毫不猶豫的將她拋棄
知道我是你什麼人嗎
我是你男人。
那些話,還清晰的映在腦海裏,她當信念一樣存在心底。
可是,如今他卻親手將她的信念粉碎,讓她的心和靈魂一同崩塌
蹲在包廂裏,周圍是一首首傷感的歌,來來回回的播着。
歌聲如泣如訴,幽怨得讓人心傷。
她捂着胸口,蹲在那兒,痛得幾乎要死去。
她,到底還是被拋棄了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眼前,一片黑暗。
心,痛到麻木
“初夏”三聲驚呼在耳邊前後響起,她整個人已然沒有了知覺。
這個城市,越來越冷。
這一刻,天竟然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慕至北木然的拉開車門,呆呆的坐進去,手握着方向盤,直到此刻,還在顫抖。
不斷的顫抖
一片慘白映着骨關節,慘不忍睹。
摸索着,從口袋裏翻出手機來。他垂目,失神的望着手機屏幕,眼眶裏暗流涌過,變得赤紅。
手機上,是他昨晚趁她睡着偷拍下的睡顏。那樣恬靜,那樣安詳,那樣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