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
夜,漸漸深下去。
已經凌晨三點。
車內的煙盂內,已經積滿了燃盡的菸頭。
一片,灰敗。
就在前不久,他答應她以後再也不那麼猛抽菸。
可是,纔不過幾天的時間他便食言了
想等樓上的光暗下去,他再上樓。可是,久久的,那束光始終都在亮着。
好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她都會爲晚歸的他留一盞燈。唯獨,今天這盞燈特別的亮
她是在呼喚他嗎
再無法忍受,推開車門,他徑自下車,大步往電梯裏走。
一路,數字在跳躍,他的心,也跟着在跳躍。
但願,她的小東西已經睡了
那麼,他可以無所顧忌的一直看着她好好的看着她
叮的一聲,清脆的響,電梯門開了,將他的思緒拉回來。
他沉步出來,手落在指紋鎖上,頓了一下,深吸口氣滑開來。
門,打開。
他站在玄關處,卻沒有見到她。
以前
晚歸的時候,小東西總是蜷縮在沙發上等着他回來將她抱回大牀。
可是
以後,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了
想到這個可能,慕至北深邃的輪廓越發的僵硬。
換了鞋子,他沿着樓梯幽藍色的燈光疾步上樓。推開臥室的門,他一眼就見到了牀上那抹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推開臥室的門,他一眼就見到了牀上那抹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心頭,一陣動盪。
她像個被遺棄的孩子,蜷縮成團的躺在,凌亂的髮絲蓋住了那張小臉。
穿着單薄的睡衣,卻連被子都沒有蓋上。
心頭緊得像擰成了麻花,慕至北緩步走進去,動作很輕很輕,在牀沿邊坐下。
俯首,深深的凝視她。
燈光柔和,愛的小東西就在身旁,像個等待他歸家的小妻子,替他燃着一盞燈。這樣溫馨的生活,一直一直都是他的夢想
情難自禁的,將她小臉上的髮絲輕輕撥開,望着那張略顯蒼白的小臉,心頭不可抑制的痛。
曾經,母親問過他,到底喜歡小東西什麼。他怎麼回答的愛就是愛了,找不到任何理由。
是,愛就是愛了
即便,小東西不聰明、不驚豔,而且偶爾還有些小任性、小倔強,讓他又氣又心疼。可是
她卻偏偏佔據着他心裏那最重要,誰也無法觸及的位置。
她有她的魔力。他疲倦的時候,只需要她的一個擁抱,就能讓他立刻振作精神;他失落的時候,也只需要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腦海裏,還在迴盪着那天在華盛頓的街頭,她笑着叫着的話
慕至北,我好愛你
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那時的他們,笑得歡暢而幸福。他知道,那就是愛情,讓人愉悅的愛情。只是這樣的愛情,再也不屬於他們了
我愛你,小東西。
很愛很愛,愛到連自己都無所適從。
在心底最深處落下表白。他情不自禁的,俯首,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薄脣,隱隱顫抖。
天知道,他有多想將她就這樣納入懷裏。
苦苦壓抑着,從櫥櫃裏拿了條薄毯將她輕輕蓋住。好在,這個屋子裏一直都是恆溫,並不會讓她感冒。
初夏又坐了一個夢。夢到了慕至北。
夢到他回來看自己
這樣的夢,她多麼不想醒過來。可是,外面天一亮,她便醒了。沒有睜眼,只是抱着那一丁點兒的希望,往身側摸去。
空的
曾經睡着他的位置,現在空蕩蕩的,一如,她空蕩蕩的心
果然是夢
現在,真的只有夢裏,纔會有他了嗎
痛得抽搐了下,雙臂更緊的擁住自己。身上暖暖的毛毯,讓她一怔。
昨晚,她記得,回來洗了澡以後就直接在牀上睡着了,絕對不會從櫥櫃裏翻出毛毯來。
而且
初夏猛然翻轉身,不死心的又伸手朝身側探過去。
果然
還有溫度他來過
不是做夢他真的回來了
眼眶,一熱。她立刻從牀上驚跳而起,也顧不得穿上拖鞋,只光着腳穿着睡衣發了瘋一樣往外奔。
“慕至北”拉開臥室的門,她高聲叫着。
可是
迴應她的,卻只是死一樣的寂靜。
“慕至北你在哪裏”
“你一定還在,我知道你還在別逗我了,出來吧
”
“慕至北,你到底在哪”她哭了。
房子,在她一聲聲悽楚的喚聲中,顯得越發的空蕩
她不死心,在屋子裏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他的身影后,她哭着拉開門就衝了出去。
赤着腳,衝入電梯。
再赤着腳,衝出大樓,衝上大街。
深秋的清晨,涼得刺骨。她就這樣踩着大街上,那寒冷從腳底竄上來,直鑽心底。
她,凍得瑟縮了下,整個人有些暈眩。
茫然的望着那繁盛的車水馬龍,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爬滿了臉頰。
周圍,異樣的眼光,都朝她看過去來。
皺巴巴的睡衣,凍得青紫的小腳,滿面的淚痕,亂糟糟的頭髮
她知道,此刻的她,一定像個瘋子一樣狼狽、不堪
可是
無所謂了。
因爲,再也不會有人心疼她
她的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失魂落魄的轉身,像一縷沒有家的孤魂一樣,飄回電梯,再飄回88樓。
想到腹中的寶寶,想到已經拋棄了她的寶寶爹地,心如刀絞。
寶寶,無論爹地是有什麼樣的苦衷,媽咪是不是也該爲你努一次力
她顫抖着聲音問孩子。像是聽到了回答一樣,她摸索過手機顫抖着手,將那串再熟悉不過的號碼撥通。
“各位旅客,飛機馬上就要起飛,請您關閉手機、電腦,以及所有的電子設備。”廣播裏,空乘服務員再次提醒。
慕至北的視線,眷戀的在主頁的照片上停頓了幾秒,閉了閉眼,才終於摁了關機鍵。
去國外修整幾天,是不是能放自己,也放她一條生路
拉過毛毯,安靜的閉上眼,腦海裏卻永遠有一張小臉在晃盪。
身側的位置,有一個遲到的乘客坐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肘。他只是收回手,卻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
“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手機裏,傳來冰冷的機械聲,一聲聲迴盪在初夏心頭,冷得她有些發抖。
她再撥了一次。這次,迴應她的依然是機械聲。
無力的將電話拋開,頹喪的仰躺在沙發靠椅上。
小手蒙在雙眼上,眼淚卻順着指縫一點一點滲出來。
一會兒,待情緒平靜下來,初夏進洗手間洗臉。見到鏡子裏的自己,差點被嚇到。
難怪,街上那些人都那樣怪異的看着自己。
捧了水洗乾淨臉上的淚痕,她又挑了件色彩明亮的衣服給自己換上。因爲臉色真的很難看,便又在臉上補了一層淡淡的粉。
勉強揚起笑,這才收拾了包出門。
一路打車,到了慕氏集團的樓下。她不想來公司打擾他,可是爲了孩子,卻不得不放手一搏
“蘇小姐”望望知道初夏到了,幾乎是立刻下樓來親自迎接。
見到望望,初夏直接開門見山,“他在公司嗎”
“少爺嗎少爺最近幾天都不會來公司。”
爲什麼
初夏狐疑的望着望望。
望望臉色有些爲難,看了初夏一眼,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不妨直說吧,我沒關係。”她不相信,慕至北是爲了躲避自己纔不來公司。
“其實”望望艱難的開口,“少爺去巴塞羅了。”
“哦去那邊出差了嗎”初夏的聲音很輕很輕,卻掩不住語氣了的失落。
原來,他已經不聲不響的去了國外
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次,他出差回來第一晚跑去72樓找她,他向她保證過,下次再出差,一定會第一個告訴自己。
可是,現在看來,她已經成了最後一個知曉的了
“不是出差。”望望偷覷了眼她的神色,終於憋不住,深吸口氣,倒不如索性全說了,“聽夫人說,其實少爺是跟鬱西小姐一起去的,夫人和董事長的意思是希望他們將來能訂婚。”
聽着望望的話,初夏的神情竟然異常的平靜,平靜得失常。
只有那微微收緊的雙手,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緒。
“蘇小姐,您沒事吧”望望擔心的看她一眼。趕緊又補上,“其實少爺一直愛的都是蘇小姐,少爺是不會娶鬱西小姐的。你不知道,上次他手機壞了非讓我拿去修,我說是怎麼回事呢,原來就因爲裏面有你的一張照片”
望望絮絮叨叨着安慰初夏,初夏卻聽得越發的不清楚起來。
只知道,他,去了巴薩羅那和鬱西一起
所以,他真的打算和她在一起了嗎
慕至北在飛機上醒來的時候,正有一雙手替自己拉上毛毯。
他愣了一瞬。
還迷糊的思緒,差點以爲這是小東西。稍清醒後,纔想應該是空姐。
心底,浮起一縷複雜的感覺。
側過目看着窗外的雲層,卻聽到身邊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原來我這麼沒存在感在你身邊坐了四個小時了,你居然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