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睨珍抹了抹淚,低聲道:“文公子。多謝你救我。”
文舜皓一怔,“你認識我請問你是哪家小姐”
李睨珍當日只在朱家後園人羣中看了文舜皓一眼。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看了他一眼,卻把他的樣貌記得牢牢地,如同前世有緣一樣。
真真應證了那句,確認過眼神,遇上了對的人。
在大京城,比文舜皓英明神武的武將數不勝數,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如同文舜皓一樣給她如此深刻溫暖的印象。
李睨珍點點頭,“上一次在朱大丞相家的宴席裏,我看見過文公子跟人比試射箭。”
文舜皓恍然大悟,明白李睨珍大概是哪一家的貴女,忙道:“姑娘見笑了。”又問她:“爲何這麼晚了。不帶侍衛出門這條路上不太平,若不是我今日恰好有事要回家,你就”
遇上那羣窮兇極惡的盜匪,這樣嬌貴柔弱的千金小姐,能有什麼好下場呢
李睨珍苦笑着道:“士可殺不可辱,若是沒有文公子搭救,我就只能一死了之了。”
文舜皓笑了笑,沒有多說。
這姑娘一看就是養在深閨,根本就不知道,落在那些人手裏,怎麼可能想死就死有多少比死還可怕的遭遇在等着她。有時候能痛快的死,倒是一種福氣。
“那沒辦法了。已經過了宵禁,今日不能進城了。”文舜皓沉吟道,“委屈姑娘在這裏歇一晚上,明天我送姑娘回家。”
李睨珍點點頭,想到自己的乳孃和車伕,又低頭怯生生地問:“我的乳孃和車伕,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文舜皓深知落到那羣盜匪手裏,乳孃和車伕必定難逃一死,但是並沒有說出來。
看了眼李睨珍,只是道:“他們知道路的,如果能出來,明日定能自己找回家去的。”
李睨珍聽出他的話外之意,只好閉口不言,和他一起進了破廟,抱膝而坐,等待天明。
文舜皓擔心火光會把劫匪引來,連火都沒有點。
到了晚上,入秋的夜裏還是非常寒冷。
兩人開始的時候睡不着,就閒聊起來。
說着說着,李睨珍睏意漸漸上來了,抱着胳膊歪在文舜皓身邊睡了。
文舜皓見她冷得發抖,忙將外衣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兩人靠在一起,一覺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醒來,李睨珍很是不好意思,低聲道:“文公子,多謝了。等回了家,我一定讓我爹孃好好謝你。”
經過昨夜,李睨珍完全不想去她舅舅家了,覺得很危險。再說她遇到文舜皓,相處了一夜,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文舜皓從昨天的閒聊中,已經知道李睨珍是四大國公里面李家嫡長女,忙道:“李大小姐客氣了,昨夜搭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沒有想要貪圖你傢什麼好處的。”
李睨珍對他更是心儀,一瞬間下定決心,跟着他回去,以後哪怕天涯海角,也好過嫁給馮嘉靖那個病怏怏的一隻腳踏進棺材的紅疹鬼子
他們倆沒有車,文舜皓的馬昨夜被驚跑了,兩人只好步行着回城。
李睨珍是閨閣大小姐,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
因沒有車馬代步,沒走多遠,李睨珍的腳底就磨出了血泡,一雙繡花鞋很快破了洞,走不得路。
文舜皓也不知道大小姐走路原來這般爲艱難,可惜都是在這荒郊路上,也沒有賣車賣馬的地方。
最後李睨珍實在走不動路了,文舜皓只好揹着她回城。
一路行來,無數雙眼睛盯着他們指指點點。
畢竟大白天的,一個年輕男子揹着一個已經及笄的姑娘打扮的女兒家還是很少見的。
文舜皓要揹着李睨珍回城,走得更慢。
等他們終於到了李家大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馮家的大花轎停在李家大門口,一羣人跟李家的下人管事吵得不亦樂乎。
李睨珍咬了咬牙,低聲對他道:“文公子,請往那邊走,從後門進去。”
文舜皓見李家大門口亂成一團,要是那麼多人看見他和李睨珍這個樣子肯定不好,忙聽了李睨珍的話,往後門走去。
兩人從後門進了門。
李家的後宅果然也亂成一團。
李睨珍的娘林芳茹跪在李老夫人面前,死死抿着脣,不發一言,就是不肯說李睨珍去哪裏了。
李培洪在一旁扶着李老夫人,苦
苦哀求道:“娘,您別生氣,彆氣壞了身子是珍兒她沒福氣,娘就別爲她操心了。”
李家二爺和二夫人,三爺和三夫人帶着幾個孩子站在一旁看熱鬧。
李五爺也在另一邊扶着張老夫人,嘆息道:“娘,事已至此,還是想想如何善後吧。”
就在這個時候,李睨珍伏在文舜皓背上,出現在李老夫人內院大堂的門口。
“祖母,您別怪我娘。”李睨珍鼓起勇氣說道。
李老夫人擡頭見李睨珍披頭散髮,被一個高大強壯的男子揹着走進來,差一點沒有一口氣上不了背過去。
“爹,娘,祖母。”李睨珍搭着文舜皓的胳膊,慢慢從他背上滑下來。
李家的其他姐妹看見這個男人是文舜皓,都偷偷捂嘴笑了。
畢竟朱家後園李睨珍第一次看見文舜皓時候的樣子,她們都看見了,而且記在心裏
“娘,我看您就別爲難大哥大嫂了,還有珍兒,她也不容易的。”李二爺的夫人笑着說道,一邊對自己的女兒們使眼色,“去扶你們大姐姐回房梳洗,這個樣子,讓別人看見如何是好”
李老夫人喘氣喘得跟踩水車一樣,怒道:“睨珍,你這是什麼樣子是我們李家的嫡長女該有的樣子嗎”
李睨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跪了下來,道:“祖母,我”
李二夫人攔住她的話頭,殷切地笑着問:“珍兒,你昨晚一夜不在家,難道一直都是跟這位公子在一起”
跪在地上的林芳茹聽見這話頭不妙,忙扭頭怒道:“二弟妹,你這是怎麼說話的珍兒昨夜昨夜是回我孃家去了,跟這人有什麼關係”
李睨珍哇地一聲哭起來,抽抽噎噎地道:“娘,昨夜我們遇到盜匪了,是文公子救了我”
“什麼盜匪”屋裏的人一起驚呼出聲,林芳茹忙問,“你沒事吧”
李睨珍搖搖頭,“我沒事,我被文公子救了。”頓了頓,又道:“文公子是靖州知府的公子,也是今科武舉的四位獲候選之一,他把盜匪都打跑了。”
“那車伕和你乳孃呢”林芳茹都忘了生氣,忙站起來問道。
李睨珍哽咽着道:“他們,他們還沒有回來嗎”
林芳茹心裏一沉,知道這兩人大概已經凶多吉少了。
李培洪看了文舜皓一眼,對他印象不是很深。聽到女兒說了他是武舉候選人,倒想起了外面的風聲,他就放心了
“多謝文公子捨命相救。”李培洪拱了拱手,“來人,帶文公子下去歇息。等這裏的事了,我還有些話要問文公子。”
文舜皓也知道他揹着人家的姑娘回來,肯定是要給個交代的,坦然拱手道:“在下遵命。”
等文舜皓跟着李培洪的小廝去了。李老夫人才怒道:“趕快給她裝扮穿衣,馬上送入花轎”
李睨珍沒想到自己都跟文舜皓這樣子出現,祖母還要她嫁到馮家,一怒之下。道:“我死也不會嫁給他”說着,她一頭就往柱子上撞了過去。
“珍兒”林芳如大驚,忙撲上去要抱住她。
李培盛行動迅速,一下子抓住理李睨珍的胳膊。將她往前衝的力氣抵消一半,但是李睨珍用的力氣太大了,還是撞在門柱上,額頭上頓時腫起一個大包。
林芳茹衝過去抱着李睨珍哭個不停。
李培洪滿頭是汗,央求道:“娘,不如我出去。跟馮家說,再等一等,好嗎”
李老夫人沒法子了。她沒想到李睨珍真有這麼大膽子逃婚。
不過。有其母必有其女,這肯定是她那個不着調的孃親教的。
李老夫人啐了林芳茹一口,惱道:“都是你養的好女兒”又對李培洪罵道:“都是你娶的好媳婦兒”
“只想着自己,一點不爲李家着想”杖子狠狠地砸在地上。
李培洪只好給李老夫人跪了下來。道:“娘,您別生氣,要是氣壞了身子,叫兒子”
李老夫人一聽這話,又生一計,想要裝病。
她往後一倒,扶着李培盛的胳膊,對李培洪道:“你出去,就跟馮家人說,我得了急病,暫時不能辦喜事,讓他們明天再來吧。”
一般人都不會拿自己的身子骨說笑,特別是老年人,更是忌諱這一點。
但是李老夫人爲了不跟馮家撕破臉,毀了這門姻緣,連推說自己得了急病這樣詛咒自己的險招兒都用了,可見真是很在意跟馮家的這門親事。
李培洪很是慚愧地應了聲是,忙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