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嬤嬤四下看了看,對上官瀅瀅謹慎聰慧更加信服了,她感慨道:“大小姐這樣聰慧,你娘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上官瀅瀅扯了扯嘴角。在庭院裏緩步慢踱轉着圈兒,一邊道:“嬤嬤,您有話不妨直說。”又問:“您是不是知道我孃的屍骨到底在哪裏”
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孃親屍骨的消息。
一發現孃親的屍骨被盜,上官瀅瀅心裏難過得不得了,也急得不得了。
朱嬤嬤頓了頓,道:“當年的事,老身確實略知一二。”說着,便緩緩向上官瀅瀅說出了一番匪夷所思的話。
上官瀅瀅越聽越驚訝,最後連嘴都合不攏了。
“嬤嬤,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哪怕她兩世爲人,有了足夠的淡定。還是被朱嬤嬤的話,嚇得踉蹌兩步,差一點摔到地上。
“你說,我娘我娘當年是被人陷害,所以在生小辰的時候纔會難產的她她的屍身現在還保存完好”上官瀅瀅喃喃說道,一時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搓着手,在庭院中間鋪了青石板的澈裏團團轉。
她該是相信,還是不信呢
畢竟這朱嬤嬤說的話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如果她能有個人在身邊好好商議一下就好了。
她頭一個想到的可以信賴依靠的人,就是義兄。
可惜義兄並不在這裏。
其次可以商量的人,大概只有那個脾氣不太好的欽差大人了。
上官瀅瀅的目光不禁投向了蘇州城知府衙門的方向。
馮嘉靖的欽差行轅就設在知府衙門那邊,跟他們上官三房的宅子只隔着一條窄窄的巷子。
馮嘉靖此時正跟蘇州城的知府說話,江南貢院的卷宗都被調來給他查看,他卻在問有關朱夫人屍骨的事。
“何知府,不是我催你。朱夫人是朱相愛女,如今她屍骨不見了,您可是要加把勁兒去找啊”馮嘉靖敲了敲何知府的書案,“十年前的事,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
“好好好,下官理會得,理會得”何知府忙躬身說道,等馮嘉靖轉身去收拾卷宗,他卻忙擡起胳膊擦了擦額頭的汗。
十年前的事兒,怎麼不遠可要他往哪裏找呢
馮嘉靖剛收拾好卷宗,突然心裏一動,轉身對何知府道:“我還有點事,何知府請自便吧。”
何知府簡直是求之不得,忙退了下去。
等何知府一走,馮嘉靖就換上家常的月牙白箭袖葛布長袍,來到上官家三房要見上官景辰。
他是欽差大人,也曾經來上官家爲上官瀅瀅和上官景辰撐腰,因此上官家的門房都認得他。
見他來了,忙進去通傳。
上官瀅瀅正陪朱嬤嬤喫飯,心裏也是百爪撓心般焦急煎熬,聽說馮嘉靖來了,立時大喜,起身對朱嬤嬤道:“您先喫,喫完我們再仔細說說。”
朱嬤嬤點點頭,知道上官瀅瀅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件事情。
剛纔在外面的時候,她已經叮囑過上官瀅瀅,暫時不要跟任何人說起她孃親的情形。
因爲她娘現在還是暈迷不醒,如果被別人知道,恐怕這條藏了十年的命,就要被住了。
上官瀅瀅已經知道孃親的死有蹊蹺,而且娘屍身在外面十年,就算她是被朱嬤嬤照顧着,但要是被那些心懷鬼胎、喜歡生事的人知道了,也要被人懷疑她的貞節問題。
上官瀅瀅想到這裏,就先打了個寒戰,下意識不想再想下去了。
事到如今,不用朱嬤嬤交代,她都知道這件事不能亂說。
但是起初的震驚過後,她心裏就只剩下興奮激動,她一直覺得她孃的難產過世很蹊蹺,沒想到她娘真的是被陷害的。如今有了這個突破,她就可以往下查了。
上官瀅瀅激動地往回廊上轉了個彎,就看見馮嘉靖揹着手立在上房門口,沉着端凝,如同靜默的大山。他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裏,就能讓她的心平靜下來。
上官瀅瀅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緩步走了過去,笑着道:“馮大人來得真是太好了,我正想去找馮大人呢。”
馮嘉靖“哦”了一聲,回眸看了她一眼,漠然道:“我是來看小辰的,他的功課做了沒有”
上官瀅瀅忙道:“今兒弟弟的事先放一放,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大人討個主意。”
“咦對你來說,還有比弟弟更重要的事”馮嘉靖眯了眼,輕嘲說道。
上官瀅瀅不以爲意,笑着招了招手:“大人跟我來。”
說着,帶着馮嘉靖走下套,在庭院裏遛彎打轉,一邊迫不及待地把朱嬤嬤剛纔說的話,對馮嘉靖轉述了一遍,末了還道:“大人,我孃的屍身居然被冰凍藏了起來”難怪會“屍骨無存”。
馮嘉靖停下腳步,眉頭微蹙,擡頭看了看天空,道:“你打算怎麼辦”
這正是上官瀅瀅爲難的地方。
她用手揪着扇套上的穗子,咬了咬脣,細聲細氣地道:“我也不知道,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他們拿這件事做文章怎麼辦總之十年不知去向,到時候對我孃的名聲不好。”
馮嘉靖怔了怔,繼而忍無可忍地在她身前站定,一雙黑不見底的雙眸緊緊盯着她,沉聲道:“這個時候考慮名聲問題,你不覺得太早了嗎”
“怎麼會太早京城裏可有人正等着捉我孃的錯處呢我可不想我娘清清白白
一生,死了卻落個不貞的名聲。”上官瀅瀅理直氣壯說道,一點都不怵地瞪了回去。
馮嘉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要冷靜。
這姑娘實在是太厲害,總是一句話就能讓他從冷漠淡然變得暴躁易怒。
這樣不好,不好。
馮嘉靖平靜下來之後,才一字一句地道:“你現在要考慮的,第一,是那個人說的是不是真的。第二,如果是真的,你要確定如何安置你娘。第三,等安置好之後,再來考慮如何查清當年有哪些人想害你娘。至於名聲,你把它當回事,它就能壓死你。如果你不把它當回事,它算什麼東西理它都多餘。所以你最不需要考慮的,就是你孃的名聲問題。”
上官瀅瀅愕然半晌,才心悅誠服地道:“馮大人就是馮大人,這話說得井井有條,太厲害了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不過嘴裏說知道該怎麼做了,其實又拉上馮嘉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