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瀅瀅咬了咬脣,按住朱婉清的手,“娘,天晚了,明日再去吧。”
“不行這種事,一刻都不能等。”朱婉清深知,跟皇權扯上關係,一旦箭在弦上,就是有進無退。
她只祈禱,那大皇子還沒有看見瀅瀅的畫像。
不管東臨大皇子看不看得上瀅瀅,如果讓他知道,這個女子是西昌國大丞相的外孫女,就算不喜歡,也會帶她回去做個側妃。
她不能冒這個險。
朱婉清披上斗篷,帶着丫鬟婆子和護衛,匆匆忙忙坐了車,拿着朱相給她的宵禁令牌,急忙往朱相府去了。
上官瀅瀅沒有跟去,因爲她自有主意。
朱婉清一走,上官瀅瀅就說困了,要回房休息,讓彩桑和小橘不要打擾她。
她一回房,就罩上黑色夜行衣,吹熄了屋裏的燈,從窗子裏鑽了出去。
她習慣性走的是後院海灣。
她要親自去禮賓司的迎賓館,將自己畫像拿回來。
上官瀅瀅的運氣不錯,她剛剛從海灣游上岸,就遇到了來看她的義兄。
“義兄”上官瀅瀅這個時候見到義兄,簡直是喜從天降,不假思索地撲了上去,抱住義兄的胳膊,又嗚地一聲哭了出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義兄見上官瀅瀅半夜偷跑出來,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
上官瀅瀅就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末了哽咽着道:“義兄,我要去把我的畫像拿回來,我纔不要做什麼皇子側妃。”
義兄閉了閉眼,凝神半晌,再緩緩睜開眼睛,聲音變得極爲冷厲。
“好,我帶你去取畫像。不過,在去之前,我要再畫一幅。”
說着,他托起上官瀅瀅纖細的腰身,帶着她騰地而起,往遠處飛奔而去。
義兄帶着上官瀅瀅如同風馳電掣般來到海灣附近的一個小山上,停在一間小小的茅屋前面。
黃泥牆,枯黃的稻草屋頂,門前一掛木編的柵欄,茅屋後面都是樹,葉子落光了。
一輪彎月斜斜地映在天邊,一眼望去,就像是掛在樹枝椏上一樣。
只有秋蟲在枯草間唧唧鳴叫。
“義兄,這裏是哪裏”上官瀅瀅好奇地問道,覺得心裏的急躁一點點被這裏的寧靜磨去了鋒芒。
義兄的腳步頓了頓,“這是我家。”
說着,推開柵欄門走了進去,上官瀅瀅忙跟了上去。
她是第一次來到義兄的住處,十分好奇,在屋裏東張西望,差一點都忘了自己剛纔心裏的苦楚。
義兄的住處十分簡潔大氣,茅屋一明兩暗,進門是堂屋,屋裏很黑,只能通過屋外的月光隱隱約約看見裏面的擺設。
堂屋裏看見只有兩排竹椅靠牆放着,當中一張小圓桌。
義兄往裏屋走去,拿出火摺子,點燃了屋裏的油燈。
上官瀅瀅探頭看了一眼。
那裏應該是臥房,一張小小的清漆木牀靠牆放着,青紗帳幔,潔淨的枕頭和被褥。
靠南窗底下放着一張長長的書案,義兄站在書案前,從插得琳琅滿目的筆海里抽了幾支畫筆,只用黑墨,就在書案上的一張大宣紙上畫了起來。
上官瀅瀅看得雙眼睜圓。
沒過多久,一張栩栩如生的上官飄香的畫像出現在宣紙上
寥寥數筆,也沒有五彩繽紛的顏色,只有黑與白,卻畫得如同真人一般美貌
“哎呀義兄你畫得真好”上官瀅瀅笑着誇道,不知怎地,心裏卻有些不舒服
她沒想到義兄居然對上官飄香的樣貌瞭如指掌
義兄像是明白她的心思,擡頭看了看她,拿起宣紙,吹了吹紙上的墨,淡淡地道:“義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放心,義兄永遠只會有你一個妹妹。”
上官瀅瀅明白了義兄的意思,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上官飄香已經搶去她爹,她可不想上官飄香又搶去她的義兄
等墨跡幹了,義兄將那畫像捲了起來,放到一個畫筒裏,背到背後。
他朝上官瀅瀅伸出手,“我們走吧。”
上官瀅瀅將手搭在義兄戴手套的手掌裏,任他帶着自己,走出了茅屋的柵欄門。
遠處傳來幾聲夜梟的悽嚎。
上官瀅瀅下意識往遠處看了一眼,目光頓時一凝。
站在茅屋的這頭往山下看去,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她在上官府內院住的緣雅堂
義兄是不是曾經站在山頭,默默地凝望過她的院子呢
上官瀅瀅心裏陡然升起一陣胡思亂想。
她的臉有些發燒,忙甩甩頭,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想多了。
義兄這是疼她,時時處處把她放在心頭,如同孃親一樣照顧她,她可不能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只要如同孝敬孃親一樣,孝敬義兄就可以了
夜色寧靜,往前走的路不再崎嶇。
上官瀅瀅滿心地歡喜地跟在義兄身邊,腳步軟綿綿地,如走雲端。
很快他們就來到西昌國禮賓司招待別國貴賓的迎賓館。
義兄像是很熟悉這個地方,帶着她悄沒聲息地避開迎賓館森嚴的守衛,來到了東臨大皇子住的院子前。
“你在這裏等着,義兄進去把你的畫像換出來。”義兄悄聲對她說道,拍拍她的肩膀。
上官瀅瀅應了一聲,趴在臨風館的圍牆上,看着義兄穿門越戶,毫無障礙地鑽進了臨風館。
他徑直往東臨大皇子住的屋子闖過去。
宮裏的宴飲還沒有結束,這裏只有兩個護衛東倒西歪地靠在門邊打瞌睡。
義兄悄悄繞過他們走了進去。
東臨大皇子的屋子非常的寬敞,只用兩道屏風做了隔斷。
義兄一眼就看見在南窗的條桌上,放着一張捲起來的畫像
他急忙走過去,展開看了看,見正是上官瀅瀅的畫像,便一把揉了,瞬間將那畫像揉成碎末,放到自己的袖袋裏。
他剛要把上官飄香的畫像放到書案上,突然覺察到空氣中起了微妙的變化,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雖然很小很輕,但是逃不過他的感覺
義兄的手一抖,上官飄香的畫像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