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值夜的丫鬟婆子依然睡得很香。
雖然屋裏沒有掌燈,但是透過從窗櫺照來的月色,上官瀅瀅看着這熟悉的場景,還是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鬆了一口氣,脫下馮嘉靖的外袍,然後去浴房悄悄就着昨晚剩下的涼水重新洗了洗身子,特別把那身已經被血浸得硬邦邦的中衣換了下來。
水太冷又太少,她沒法洗全身,只能將就着擦了擦身上的傷口,將裏面清洗乾淨,胸口的鞭傷已經沒有再流血了。
馮嘉靖的凝香玉脂露的功效確實不錯,但是要完全癒合,一瓶凝香玉脂露確實是不夠的。
上官瀅瀅仔細看着自己胸口猙獰的鞭痕,想起東臨那位督主的嘴臉,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他是怎麼能在深更半夜闖到他們上官府的內院,徑直來到她的閨房,卻不驚動別的人的
上官瀅瀅知道,自己家的護衛不少,就連義兄這樣大本事,都不敢直接從前院進來找她,每一次都是從後院的海灣處游過來。
那東臨督主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不可能不驚動別人就摸了進來。
而且看他的行動舉止,似乎對上官府內院很是熟悉。
上官瀅瀅確信,這人以前從來沒有來過上官府,那他爲何會對這裏的路徑和護衛這樣熟悉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上官府裏有內奸。
這內奸是誰
上官瀅瀅幾乎一眨眼,就想到了一個人身上。
張氏。
東臨大皇子要選側妃的消息,就是她第一個說出來,鼓動自己爹上官建成去送畫像的
後來被義兄換上上官飄香的畫像,本來以爲沒事了,結果還是自己倒黴,居然惹得那位督主親自出動,將自己擄走,塞到東臨大皇子的營帳裏。
這樣一想,呵呵,是不是張氏竟然跟東臨督主有聯繫
上官瀅瀅狠狠將手上沾溼的巾子扔到銅盆裏,回到自己的臥房,換了身輕柔無比的藕粉色中衣。
看着那張牀,想起自己一個多時辰前,就是被人從這裏擄走的,心裏很是惴惴不安,不敢再睡在這張牀上,就繞過屏風走到南窗下的軟榻上,隨手拉了牀薄毯過來,仰躺着睡下了。
她實在太累,太困了,還是等到明天再來跟她們算賬吧
天剛矇矇亮,外面還飄着小雨,天氣似乎一下子從熱燥的秋老虎,變得涼颼颼地。
彩桑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掀開窗子往外看了看,見外面天還沒大亮,只是因爲下雨,所以天色灰濛濛的。
“糟了,是不是起晚了”彩桑七手八腳地穿好衣衫,腰間繫了條月白色汗巾子,匆匆忙忙來到上官瀅瀅的臥房。
她一路走來,見值夜的丫鬟婆子還在呼呼大覺,忙推醒她們道:“起來了起來都已經快辰時了,我去叫大小姐起身”
這些丫鬟婆子打着哈欠,從地鋪上和暖閣的榻上坐了起來,都在抱怨,“天不是還黑着嗎”
“外面都下雨了,還黑什麼黑”彩桑不滿地將垂在胸口的大辮子往後一甩,迅速往上官瀅瀅的臥房行去。
她的臉上帶着笑,眼裏卻閃着興奮的光芒。
隔斷北面,是上官瀅瀅的千工拔步牀,還有妝臺和衣櫃。
隔斷的南面,有靠窗的軟榻,軟榻旁邊的多寶閣,還有幾個立櫃。
牆角放着美女聳肩瓶,插着幾支富貴堂皇的姚黃魏紫。
快步繞過那屏風,彩桑看見了對面黃花梨木拔步牀上低垂的帳簾,腳踏板上的鞋一隻朝上,一隻朝下。
彩桑微勾脣角,還快步上前,唰地一下拉開帳簾,一看帳子裏面只有散亂的被子,並沒有上官瀅瀅,就轉身大聲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不在房裏大小姐去哪裏了你們看見沒有”
說着,她將帳簾掛在兩旁的金鷓鴣帳鉤上。
上官瀅瀅在南窗下的軟榻上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森然地看着在屏風的另一面大呼小叫,唯恐別人不知道她不在牀上的彩桑
外面的丫鬟婆子靜了一瞬,便七嘴八舌地問道:“大小姐是不是出去了你們看見了沒有”
“你們誰出去四處找一找看看大小姐是不是去外院了還有,派個婆子去老爺那邊問一問,就說”彩桑在屏風後叫喊的聲音格外地大。
上官瀅瀅本想呵止她,但是見她不依不饒地要往四處報信,眼光黯了黯,悄悄從窗下的軟榻爬了起來,閃身躲到裏面的浴房去了。
小橘撂開簾子走了進來,不滿地對彩桑道:“你亂吵嚷什麼不在房裏,就是出去了。誰讓你這會子纔起來的”
彩桑不滿地道:“我這不是在找嗎大小姐一向起來的晚,今天外面又下雨,大小姐怎麼會突然反常地早起還出去外面下的潑天的雨,大小姐能去哪兒”
“你管大小姐去哪兒。”小橘一向沒有彩桑伶牙俐齒,這一次居然一點都不退讓,“大小姐是主子,主子做什麼事,還要向你我報備不成”
在江南上官家時,小橘和彩桑都是上官瀅瀅房裏的大丫鬟,但後來爲了癡傻的上官景辰,上官瀅瀅把小橘撥到上官景辰屋裏照顧。
如今上官景辰智力已經恢復正常,小橘就回了上官瀅瀅房裏。
“你”彩桑被小橘堵得說不出話來,一跺腳,惱道:“你別攔着我我去給老爺報信大小姐在自己房裏不見了”
“誰在自己房裏不見了”朱婉清的聲音傳了進來。
剛纔彩桑一鬧騰,立刻就有人飛跑去上官建成和張氏住的院子報信。
朱婉清放在緣雅堂的婆子見勢不妙,也趕緊來給她報信了。
朱婉清一大早起身,胃口有些不太好,剛吩咐人給她
煮了點蓮子百合羹。就聽見有婆子回報,說大小姐那邊一大早就鬧起來了,有人說她不在房裏
朱婉清便馬上趕了過來。
她住得近,比上官建成和張氏來得都快。
彩桑一見來的是夫人,氣焰頓時降了不少,訕訕地上前行禮道:“夫人,剛纔奴婢來叫大小姐起身,見大小姐不在房裏,纔有些着急。”
“不在房裏”朱婉清也一怔,忙走到上官瀅瀅的牀邊看了看。
牀上一片凌亂,伸手一摸,牀上到處都是涼涼的,沒有睡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