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自古養成空餘恨 >第84章 八十四
    她聽相爺講了一個很悲傷的故事。

    相爺說他的母親叫染畫,是他父親溫大少爺溫玉的丫鬟,兩個人情投意合,私定終身,有了他。

    溫玉那時也是當真愛過染畫的,一心要娶她做妻,可家中震怒,將染畫關了起來,只等到她生下孩子就打發賣出府去。

    溫玉是個懦弱的人,經不過家裏的責罵勸阻,在染畫快臨盆之前娶了知府家的小姐,只求將染畫留下做個妾。

    染畫生下他之後,家中的太爺看在是個孫子的份上,同意了溫玉的請求。

    剛生下他那兩年溫玉還常常來,後來知府小姐也懷了孕,生下一對龍鳳胎,闔府大喜,溫玉樂的想了幾夜給兩個孩子取小名榮哥和錦姐,之後日日守着知府小姐。

    再後來就不常來了,有時一個月來一次,有時三個月,他也記不太清了。

    相爺說:“我母親是個怯懦不敢高聲說話的人,我自小也是個孤僻的性子,府上人並不怎麼喜歡我,家中太爺也不喜歡我們母子,常常母親帶我去請安,太爺讓母親站在門外等着,我一人進去,跪下聽太爺訓斥兩句就打發了出來。”

    相爺摸了摸她汗津津的額頭道:“我小時候特別羨慕榮哥和錦姐,因爲他們可以坐在太爺的腿上,常被父親抱着玩,還可以喫到許多好喫的。”他笑了笑,“我有次去給太爺請安,跪在下面看着榮哥坐在太爺腿上喫點心看的流口水,回去後纏着母親要喫,她也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小小的兩塊,包在帕子裏拿給我,後來榮哥跑來罵母親偷了他的點心,是小偷,我和榮哥打了一架,被太爺罰跪在祠堂,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喫點心了。”

    從善在他懷裏,擡頭看着他,紅彤彤的眼睛一熱就想落淚。

    沈青將她的腕子縫好,囑咐她一些亂七八糟的她都沒聽清,只見溫江雪仔仔細細的記下,謝過沈青,抱着她回了房。

    她疼的睡不着,一隻手拉着溫江雪不放。

    溫江雪合衣躺在她身側,捧着她的右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我不好,沒照看好你,又讓你平白受了一次罪。”

    從善靠在他臂彎裏,輕聲問他,“相爺爲了什麼和家中鬧翻的”

    溫江雪順着她的背道:“因爲我母親死了。”他講的異常平靜,“那年我十四,母親病了一冬天,父親忙着照顧小產的大夫人,沒有來看過母親,我去向太爺請給大夫人看病的劉太醫,請了兩次沒有請來,母親就病死了。”

    從善摟緊了他。

    “母親死後,不能入祖墳,太爺只允許將母親葬在家中的地頭,我跪在太爺房中求太爺和父親至少給母親選一處清靜的地方。”溫江雪冷冷淡淡的道:“我那時年輕性子不夠圓滑,看着父親那副懦弱無情的樣子,替母親心寒,言辭過於激烈,惹惱了太爺,我不肯低頭就請太爺講我從溫家剔除,我寧願餓死街頭,也不願生爲溫家人。”

    從善摟着他,不知爲何特別難過。

    溫江雪一側頭,發現她竟埋在手臂了哭了,不由忙道:“怎麼哭了手腕很疼嗎”

    那年相爺才十四,她想着那時候孤苦無依的相爺,覺得難過。

    她在相爺手臂裏搖了搖頭,悶聲道:“不疼,我是替相爺難過。”

    溫江雪抱起她的臉便笑了,“陳年舊事了,難過什麼”

    她淚眼婆娑的看相爺,他如今權勢滔天,要什麼有什麼,絲毫看不出當年的模樣,“相爺那時候一定很難過。”

    溫江雪親了親她的額頭道:“我不難過,我只是恨,恨太爺恨溫家的所有人,最恨的還是父親,母親總是他愛過的女人,我想不明白爲何一個人能無情到這種地步。”他看着從善,她那樣虛弱像個會化在他掌心裏的糖人,柔聲道:“我如今又很慶幸。”

    從善不明白。

    “慶幸我早就脫離那樣的家族。”他輕輕吻了吻從善溼透的睫毛,輕輕柔柔道:“不然他們一定會爲難你,身在那樣的家族之中有許多許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我不願意讓你爲了我去討好他們,做一個合格的溫家庶子夫人。你只用做你開心的事情就好了,若是喜歡做官,你就繼續在大理寺,我和封崖說好了,暗部少卿給你做。你若是不想再做官,那就只做我的從善就好了。”

    從善在他的手掌下忍不住又哭了,抱住溫江雪啞聲道:“相爺這樣好讓我害怕。”

    “怕什麼”溫江雪笑看她。

    她哭道:“怕老天爺覺得我貪心,把你帶走”

    溫江雪哭笑不得,“我不歸老天爺管,我歸相國夫人管。”伸手摟着她細細的腰,貼近了問她,“你願不願意做相國夫人呢”

    “願意願意。”從善答的毫不猶豫,生怕他後悔一般,抱住他道:“我特別願意。”

    溫江雪看她毫不矜持的樣子,笑道:“你答應的這麼爽快,怎麼讓我有些上當了的感覺你從一開始是不是就打算將我套住”

    從善一臉的眼淚,哽道:“沒有我一開始覺得相爺是變態。”

    溫江雪捏了她一把,看她在懷裏動了動,托住她的右手不讓她亂動道:“現在呢”

    “現在相爺是個特別特別溫柔的人。”從善看着他,“只是旁人不瞭解。”

    溫江雪摟緊了看着她,輕聲道:“親我。”

    從善一臉淚水的慢慢貼過去,輕輕的親了親他的嘴脣。

    溫江雪託着她的腦袋就吻了過去,半天才道:“我的心意和這份溫柔,只給你一個人,你要收好。”

    從善在他懷裏點了點頭。

    等到從善睡熟了,溫江雪才鬆開她,小心翼翼出了房門,外面天色已經黑透,阿鸞和蓮妃早就睡下了。

    只有沈青房中還亮着燈。

    溫江雪走到沈青房門前,推門進去。

    沈青在燭臺下擡頭看他一眼,冷淡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朝中事我不插手,你帶了兩個宮中來找我診脈,是什麼意思”

    他指的是阿鸞和蓮妃。

    溫江雪走過去道:“我知道沈先生的規矩,這事不必您費心,您只用告訴我,那個蓮兒所懷的,是男是女”

    沈青擡頭看他,“你是什麼意思”

    溫江雪看了一眼他的診方,“沒什麼意思,只是封崖和你的好徒兒想知道。”封崖太明白什麼叫斬草除根,他就是從私生子爬到了皇位上,所以如果是男胎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留的。

    他們裝作不知道,就是想先確定是男是女。

    沈青看了他半天,嘆氣道:“是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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