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不解的是,按說施針後他就該能行走坐立,可他怎麼仍像酩酊大醉,爛泥似的攤在那裏就他這樣,若是來了歹人,他照樣不頂用,和施針前沒有分別。
莫非真是她學藝不精的緣故麼想來,這也真是說不準的事,畢竟她從醫理、藥理、穴位、行鍼完完全全是看着醫書自學的。
何況她的天資算不得出衆,否則杜鳴生當初又怎會連外出行醫都不許她跟着
說不定她那番胡亂施針並未成功壓制住他體內的毒素分毫,反而令錦風受了傷,剛纔的那點反應,沒準是因爲他被扎傷了或是痛醒了柳明溪不禁頹然。
木屋外“鏗鏗鏘鏘”的打鬥聲離他們愈來愈近了,那些人顯然已經知道有人藏身在此,而且正是衝着他們而來。
此時在她面前的那位向來溫文爾雅的玉公子,他的臉上正帶着詭異的酡紅,鳳眼迷離。他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能大着舌頭,含含糊糊地說着,“明溪快快走別別管別管我別”
柳明溪知道他想說什麼,但她不會獨身逃身,偏又帶不走錦風。
她靈機一動,俯身幫他按壓百會穴,幫他能趕緊清醒些。
屋外的打鬥聲又漸漸平熄下來,那些人竟然自動離開了,原來是虛驚一場
可是她還來不及高興,隨着一陣紛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在木屋四周響起,她知道這處小木屋似乎被人團團圍住。
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她的心再次懸起。如果有歹徒在這個時候闖進來,她一個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人,根本不可能護得了他,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柳明溪心中思潮起伏,她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停,不斷地幫錦揉按百會、足三裏,只願他快快恢復神智。
隨着“哐鐺”一聲巨響,門連同倚在門後的破爛桌椅一齊被大力踹開。
柳明溪猛然擡起頭,錦風也在這時搖搖晃晃地坐起身來。
柳明溪此時可謂喜憂摻半,喜的是,錦風真的及時“醒”過來了,憂的是,歹人也在同時找到了他們。
來者竟然有數十人之多,清一色黑衣黑褲,並用黑巾蒙面,這些人絕非善茬。
柳明溪悄悄地握住了方纔從錦風身上取下來的銀針,這些已經被醉生夢死所沾染,針身發藍,若是作爲救人用,它們都已經是廢針,若是用來防身卻是利器。
若是錦風沒中毒,他們未必脫不了身,但是“護”在她前面的錦風連站都站不穩。
若是隻憑她一己之力,他們完全沒有可能逃脫,柳明溪裝作若無其事地扶住錦風。
在那些黑衣人看來,則是看到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正在向身邊男子尋求庇護。
她故作鎮定地問道:“來者何人”
話音剛落,那些黑衣人便一擁而上,他們顯然有備而來,根本就沒打算跟她廢話。
柳明溪只覺得眼前一黑,眨眼間她就被那些人裝入布袋之中。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被那羣人裝在布袋裏扛出了那間小木屋,然後如同貨物般被綁在馬背上。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她只知道在馬背上顛簸了好久好久,直顛得她全身的骨頭就像散了架似的。
一路上那些人不時也會說上幾句,裝在布袋中的她隱約可聞。
p;“看着倒是衣着不俗,模樣也俊俏,不知是何來頭”
“你管那許多做甚主子只讓我們將人帶過去。”
“依我看,不過是對富貴人家裏跑出來的一對兒私奔的野鴛鴦,竟讓我們摺進去這許多兄弟。這買賣可不值當”
柳明溪暴寒,她明明穿着男裝,很想問問他們是從哪裏看出來,她和錦風像是鴛鴦,還是正在私奔的野鴛鴦
柳明溪不知道的是,她原本自信滿滿的男兒裝扮,早在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攙扶錦風進木屋時,就已蹭落了發帽,黑綢般的長髮傾泄而下,暴露了她的女兒身。
更何況那些人進屋時,看到的錦風也同樣披頭散髮,他還有些衣衫不整。她則慌里慌張地扶了錦風的胳膊站在他邊上。
那場面,要讓人不多想都難,在他們看來,這毫無疑問就是對野鴛鴦。
主子只吩咐他們到這處茶攤來接應,順便將這一男一女帶回別苑。幾乎所有人都腦補爲將這對私奔的野鴛鴦抓回去。
畢竟他們可從來都沒有見過錦風這般的溫雅美男子,就連他們曾驚鴻一瞥的主子都不能和他相媲美,這個小白臉真他孃的太像個野漢子了。
柳明溪所關注的重點,則是他們所說的“買賣”二字。
這些人根本不認識他們,更談不上恩怨。
讓她莫名地想起了兩年多前在懸崖邊遇到的那撥人,他們也同樣是受僱於人。
那時她一心以爲是趙政霖的手筆,可若真是他或他身邊人,至少不會對錦風用毒。
究竟會是誰呢柳明溪百思而不得其解。
終於,馬在一處停了下來。
“呸,臭不要臉的東西”一名黑衣人重重地踹了錦風一腳。
“唔。”錦風喫痛,發出一聲悶哼。
聽到他的聲音,柳明溪心中稍安。看來剛纔施針還是有效果的,不但拔出了少許毒素,還控制了毒素在他體內的蔓延,爭取到了更多時間。
至於其他,她卻顧不上了,如今他們就如同案板上的魚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與其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還不如老老實實的示個弱,或許還能少喫些苦頭。
畢竟惟有保全了自己,纔有可能等待機會,逃出生天。
柳明溪屏息地聽着外面的動靜,“吱-呀---”聲響起,似有一扇老舊的木門被打開來,隨後馬匹又“得得得”地往前跑去。
最後馬車停住,她和錦風被人扛着丟進一間屋子裏。
那些人並不停留,轉身就離開了,很快門就關上了,重重的“哐啷”聲有些刺耳,聽着竟像是鐵門。不多時,她聽到了外面落鎖的“咔嗒”聲。
說話聲和腳步聲漸漸遠去,屋外一片寂靜。
柳明溪沒想到,那些人竟然就這樣把他們丟在這裏,屋外連個看門的都沒有。
莫非那些人如此篤定他們跑不了或者說不敢跑所以連看門人都不需要一個
不論如何,這對於柳明溪來說可算得上絕佳的機會。
柳明溪高高懸起的心終於緩緩落了下來,暗自慶幸,她這一回可是有備而來的。
她拔下手中的髮簪,用力握住簪頭數息,機關開啓,原本極不起眼的髮簪就成了一柄三寸長的利刃。她輕鬆劃開布袋,鑽了出來。
可是剛出布袋,她當場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