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挺胸,收腹,直腰眼睛往哪兒看對,頭正,肩平每天一個時辰,至少一個時辰”柳明溪隱約想起了幼年時,柳江龍指點她扎馬步的情景。
雖說她是個女娃,自小性子玩劣,至今都一事無成,但她在柳江龍的訓練下,身子骨倒是遠比尋常的閨閣女子強健,否則她當初也不可能隔三差五溜出柳府去。
她能屢屢從那百十來名身手不凡的家丁眼皮子底下逃脫,又豈能是尋常女子
只不過後來嫁入誠王府,一切就不同了,她再也沒有練過那些基本功。自從那次帶着身孕被休棄後,她拼命逃亡,傷及了根本,後來纔會成了那副嬌弱的模樣。
“大腿平,小腿直腳要平,氣要穩,深吸緩出”或許是因爲同樣的場景,那些年柳江龍對她的教誨忽然變得清晰起來,彷彿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似的。
金九看得一愣。
這丫頭的馬步倒是扎得像模像樣,莫非公子已經讓人指點過她一二
金九伸手撓了撓後腦勺,決定先不去管她。
“一個時辰後學射箭。”甩下這句話,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練功房。
雖然這是位美得動人心魄的絕色佳人,但她畢竟是公子的人,金九豈敢多看
何況他因爲好奇心太重,他早上來得太急,還未用早膳。
更爲重要的是,他迫切需要先理理,這樣的嬌客到底能在他這裏學點什麼
思前想後,金九決定先教她射箭,弓箭已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爲穩妥的兵器了,至於效果如何,且看她能不能拉得開弓再說。
拉不開弓,總不能怪到他頭上
習武這種事,又豈是能夠一蹴而就的
金九心中已打定了主意。
當他懶洋洋地來到練功房時,日頭已經高掛。
金九以爲那位嬌嬌女必定早已經在偷懶,不曾想,她竟還穩穩地在原地扎着馬步。
且不論她之前是否練過基本功,就算讓尋常男子連着扎一個時辰馬步都鮮有能做得到的,可她一個嬌小姐居然做到了更可況她還不急不喘,穩如泰山
莫非這丫頭還真有些學武的天份不成
“你學過武”金九詫異道。
“只學過馬步。”柳明溪勉強一笑。
扎馬步本來就不是件輕鬆的事,一邊扎馬步,一邊談天說地更是不可能。
柳明溪剛一開口就亂了氣息,不多時,她腳下一個趔趄就跌坐在地面上。
“金師傅,有一個時辰了嗎”她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
金九微微一滯,照她的意思是,她果真一直都在扎馬步
柳明溪深吸一口氣,身手還算敏捷地站起身來,她拍了拍已然有些痠麻的胳膊和腿,心情有些五味俱雜。
想當年她扎完馬步還能溜出府去玩耍,如今倒好,直接一個屁墩坐在了地上,到底是太久沒有練過,生疏了。
金九愣愣地看着她的動作,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更不知該作何評價。
這與他原先預想的畫面相去甚遠,按照他的想法,且不論她是否當真紮了馬步,她總該來向自己訴訴苦、告個饒什麼的,可她沒有
不僅如此,她居然還能和他談笑風生。
“咳既然如此”
金姓正想提議射箭,他的話才說了一半就已被打斷。
“容我先去喝口水。”柳明溪甩了甩依舊痠麻得厲害的胳膊。
瞧她這副小身板,還有那小細胳膊小細腿的,不用說,這就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小嬌生慣養的閨閣女子,金九再次皺起了眉。
這樣的嬌娘,她果真能扎一個時辰的馬步她定是在說笑吧
想來她不是一直在扎馬步,最多也不過是練一陣,歇一陣罷
說不準,這丫頭就是估摸着他一個時辰後回來,專門擺個樣子給他看看而已。
金九越想越覺得事實就是這般,他不明白自己先前怎麼信了她的鬼話
他隱隱還感到後悔,那時怎會頭腦一熱,接下這種差事他的眸光不自覺地微黯。
金九也不多說,直接樹好箭靶,取了柄最爲輕便的弓丟給她。
“你既然已經會扎馬步,我就放心了。這便試試看射箭吧。”金九含笑着覷了眼她。他是故意這麼做的,想從她臉上找到一些心虛的跡象,可惜他還是失望了。
“是”柳明溪一臉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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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甚文雅地擺了擺胳膊又抖了抖腿,那樣子可真不像閨閣女子,倒像個皮小子。
“左手持弓,右手扣弦。”金九把箭搭在箭臺上,箭尾扣在弓弦箭扣上時,發現柳明溪也已經搭箭扣弦。
“沉臂,旋肘,虎口推弓左推右拉,瞄準,放箭”金九的話音剛落就直接拉滿了弓,他是有心想在柳明溪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真本事。
“咻咻”兩聲,兩支箭幾乎同時射出,隨後“篤篤”兩聲,雙箭同時命中靶心。
金九再次愣住,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過,他真沒看錯,十數丈開外的箭靶上,確確實實、明明白白的插了兩支羽箭。
他回眸看了下柳明溪,她原本搭在弓上的那支箭果然已經沒了蹤影。
“你還學過射箭”金九詫異道。
“以前沒有,現在學了。”柳明溪看到自己的箭和金九一模一樣正中靶心時,原本是挺開心的,可是看到他一臉凝重地質問自己的樣子,她忽然也有些不太確定,忍不住問道:“我這樣射箭,不對嗎”
金九一滯,怎麼不對她這,這分明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答她的話。
不過,照她話裏話外的意思,她確實是第一次開弓射箭。
金九想了想,她手上那柄木弓確實是所有的弓中最輕的一柄,她一個女子能拉得開,倒也在情理之中。
奇的是這箭靶足有十數丈遠,按理說,她不脫靶已經堪奇蹟,可她居然能一箭命中,這就說不通了。
此時,金九已經相信她或許真有幾分異於常人的氣力,但是一箭中的,這種事肯定是出於僥倖。
若是射箭這麼容易,連女子都能隨隨便便拉弓射箭,還輕輕鬆鬆的命中靶心,那麼瑞顥國的男子還要天天練箭做甚
“你再射一箭給我看看”金九儘量輕描淡寫,不動聲色。
“是”柳明溪答應得毫不遲疑。
一回生,二回熟,她拉弓上弦,瞄準放箭,一氣呵成。
“咻---”羽箭破空而去。
“篤”乾脆利落,她的箭正中靶心
可金九仍然覺得他可能是眼花了,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咻”“咻”“咻”“篤”“篤”“篤”柳明溪並不停頓,在他瞠目結舌時,已經將箭簍中的所有羽箭都射出去。
“金師傅,我是不是該去撿回來繼續練”柳明溪問道。
箭簍裏總共才九支箭,她自忖,這才第一回練箭,總該多練幾次吧
“我去,我去”金九大步流星的奔到箭靶處。
看到那上頭被九支箭插得密密麻麻的靶心,他的心顫了顫,可是他仍然不敢相信,這怎麼可能若說她可能僥倖一次、兩次甚至於三次,可她真能連續僥倖九次
他繼續仔細地琢磨了那上頭密密碼碼頭九支羽箭,更是大驚失色,這九支箭可不僅僅是位置射得好,就連力道也是驚人,可以說,她射箭的力道並不遜於他。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這樣哪有半分像新手以她的本領,去參加箭術比賽都能成,還找他學箭做甚
不對,學箭是他提議的,所以,這到底算不算是他教會的
金九的腦子很亂,接下來的整個上午,他都在看柳明溪搭弓射箭,面朝箭靶射,側面射,背朝箭靶,下腰反射這些,他有些試都沒有試過,柳明溪卻做到了。
她這樣她這箭術應該不算他教的吧
“金師傅,我覺得總在室內射箭有些不妥,箭靶太近,不利我提升箭術。是不是應該去校場練更爲妥當。還有這弓也太輕了些,使不上力,等下我想試試鐵弓。”
柳明溪汗涔涔的小臉上泛着紅霞,美瑩瑩的眸子也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她顯然是玩到興起了。沒錯,她就是在玩。
她從就不像尋常的閨閣女子,整天在屋裏學針線女紅,她自小看着人家舞刀弄槍,拉弓射箭。雖說她沒個定性,一樣正經的都沒有學過,卻是見識過的。
她明白,倘若她學了射箭,卻只會瞄着死靶子,那麼就算她學了又有什麼用畢竟她學射箭可不是爲了射靶子用的。
她既然要用來防身,那就意味着她的箭靶必定是活靶。況且她也不可能大剌剌地站在那裏拉弓瞄準,這樣的話,她只怕一箭尚未射出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所以說,她對自己的要求可沒有那麼低。
聽到柳明溪所說的那番話,金九已經徹底懵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