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也知道,或許當年是她單戀趙政霖,亦是她非趙政霖不嫁,最後也是她心甘情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守着他的後院,直到誠王妃的位置爲其他女所取代。
感情之事最是不公平,她愈是毫無保留地愛慕着他,竭盡所能地去討好他,卻只會讓人愈發地輕賤她,更加地瞧不起她。
何況她的家世本就不高,她的家族人丁單薄,於他的大業早已談不上半分助力。
再說她自己,自小被柳江龍嬌生慣養,文不成武不就,就算學了點女紅、廚藝、醫理、武藝,說到底,她也只不過學了些些皮毛,不值一提。
總的來說,她並無才情可言,就算打理後宅之事也不能,說是一無是處也不過分。
可想而知,趙政霖從來就不曾欣賞她分毫,唯一能入他眼的,也就這副皮囊而已。誰知道這樣單薄的喜歡又能維持多久呢
俗話說,娶妻娶德娶賢不娶色,他當年休妻另娶一事,在世人眼中,尤其是在他身邊的人眼中,他非但沒有做錯,還值得被人稱讚,甚至視之爲大快人心之舉吧
若是讓她來說,像他們這樣的怨偶也該趁早一刀兩斷。
可這人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明明知道他們不會有好結果的,偏還來招惹她。
柳明溪越想越悲哀,不想搭理他。
靜默片刻,箍在她腰間的大掌終於鬆開,趙政霖約莫是以爲她睡着了。他起身下榻,窸窸窣窣地穿好了衣裳,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到金絲楠木大牀上安置好。
近距離看着她嬌憨的睡顏,趙政霖心中愈發歡喜,他忍不住擡指愛不釋手地描繪她精緻如畫的眉眼。
柳明溪嚶嚀一聲,側過身去,藉此躲開了他。
趙政霖怔了怔,心下便明白她只是在假寐,故意調侃道:“明溪哪兒不適我幫你瞧瞧。”
這話聽起來很耳熟,柳明溪猛地記起來方纔他就是用這名頭脫去了她的衣裳
還來柳明溪倏地睜開了眼睛,她不禁惱羞成怒道:“我哪兒哪兒都不適,不過不用你幫忙,讓我歇息歇息就好了。”
趙政霖本就沒有那個打算,她的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以爲意地親了親她的粉頰,笑着幫她掖好被角,說道:“我知道你累了,繼續睡,我陪着你。”
關鍵是他在邊上,又是摸又是親的,誰還能睡得着
柳明溪頓時就惱了,蹙眉叱道:“昨夜你在浴池內胡鬧還不夠,今天又在書房裏一會兒書桌,一會兒椅子的,硌得我身上到處都疼。我累了,只想歇息歇息,你也不肯放過我。”
趙政霖瞭然地點點頭,“我原本也沒打算在書房。”
言外之意是,先前非要去書房的人是她,可她是那個意思嗎
柳明溪小臉漲得通紅,她的心底裏已幾乎要抓狂,“你,你這分明是斷章取義,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我真有事和你商量。”
趙政霖臉上略微嚴肅了點,他一本正經地望着她,“你說。”
柳明溪被他這麼一噎,差點又說不出話來。
畢竟在那時,所謂的“有話要和你說”也只是臨時所找的託詞罷了,至於和他說什麼事,嗯
不過這些話,她只能想想,若是真敢說出來,趙政霖說不定會用鐵鏈將她栓起來。
半晌,她才悶悶地說道:“我,我不想整天待在屋子裏,好像籠中鳥。”
趙政霖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她尚未對自己敞開心門。
他沉吟片刻,緩緩道:“我並未打算一直拘着你,不過,你應該也知道如今的處境有多危險。別的先不說,單說昨天在靖味軒,我們先是飯菜被下毒,轉眼包間亦被人破門而入。據我所知,單是埋伏在靖味軒的刺客就有好幾撥,街上更多,這雲城明裏暗裏,處處都是埋伏。你覺得這樣出去真沒問題”
柳明溪不禁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飯菜裏有毒”
趙政霖也同樣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跟着醫老苦學半年,卻聞不出來飄渺醉”
飄渺醉和醉生夢死以及珠胎暗結一樣源自西域。
醉生夢死毒性強悍,一滴就足以悄無聲息地放倒一個壯漢,無色,有隱約的茶香,多用於酒水茶湯之中。
珠胎暗結毒性霸道陰損,色澤黑紅,該毒有股腥羶之氣,只有用在葷腥食物中才不易被人所覺。
這飄渺醉則不同,無色,其味飄渺無定,可用在成品食物中,甚至於瓜果上,都可以滴上那麼點點則飯菜更香,瓜果更甜,喫着令人慾罷不能。
這味毒的藥
勁卻並不強,中了此毒只會暈迷,假死,卻不會有真正的性命之攸。
按說,她應該會知道纔對,可她居然一臉懵懂的望着他,趙政霖暗暗嘆了口氣。
柳明溪明白趙政霖所說大約假不了,她是已經知道身在雲城的危險,但是還不知道居然會這麼危險
她撓撓頭,暗暗思忖着自己當初怎會如此大意
約莫是有趙政霖在身邊,她就什麼都不操心了
不不不,這絕不可能,她那時定是被這廝氣的,對,肯定是這樣,被他氣得什麼都顧不上了。想這裏,她不由埋怨道:“那你還遞到我嘴邊來”
趙政霖更是心塞不已,“可你也沒喫不是嗎”
那時他想着他能聞出來這些菜有問題,她應該也知道,自然不會喫的。
他們唱那一出雙簧,也只爲引出那幕後之人罷了。那時他還暗自欣喜,柳明溪與自己居然還有點默契,他怎會想到這丫頭居然完全不知道有人下毒這一回事。
可見這小白眼狼自始至終,壓根就沒留意過那些,應該是一門心思光顧着懟他了。
到這時,柳明溪總算回味過來了,她的面上不無尷尬,只得乾巴巴地扯起脣角笑了笑,悻悻應道:“咳,其實,咳,我也覺得這靖味軒有古怪,呵呵。”
趙政霖的臉色依舊很難看,絲毫也沒有緩和的跡象。
柳明溪只得硬着頭皮,繼續畫蛇添足,演技拙劣地補充道:“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咳,那時我只是恰好沒胃口罷了。”
趙政霖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地過身去,她所有的情緒都能從臉上讀出來,這麼多年了,也沒有點長進。而他,打心底裏不想看到那張毫無誠意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