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自點頭:“你說的是醉仙樓切燒鵝的那把刀吧那刀子不管用料和做工都很好,只稍微有點瑕疵。能做出這樣刀子的人,必然是大師。”
這一番話,說得來人心裏十分的舒坦。
算這小子還有點眼力見他心裏冷哼。
張張嘴,正要說話,卻沒想到鄭宏又開口:“只不過,這位大師有些心術不正。之前他還可以說是在耍點小聰明,可現在早已經不是耍小聰明這麼簡單了。你們最好勸勸他別玩得太過分,不然當心玩火自焚。”
來人的臉就陰沉了下去。
“哦原來鄭老闆您對這事這麼有研究那不知道他怎麼耍小聰明瞭,又怎麼玩得太過分,到頭來又會怎樣玩火自焚還請您明示,我們也好回去告誡他幾句。”
這聲音涼冰冰的,透出幾分危險的味道。只要鄭宏真說出來了,只怕他們就要翻臉了。
舒春蘭心口一緊,就聽鄭宏說道:“這個做刀的人自己心裏清楚。”
來人嘴角輕扯,馬上他臉上又揚起一抹淺笑。
“其實,今天在下也是帶了幾把刀過來,想請鄭老闆您給代爲鑑賞一下。”
說罷,他就吩咐左右捧出來五六把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刀子,一字排開擺在鄭宏跟前。
鄭宏目光一掃,就將這些刀子重新排了個序。“從上到下,質量依次由好到次。”
“排得完全正確”來人立馬拍手,“看來他們說得沒錯,鄭老闆你的確本事不俗呢你有這麼好的本事,還有這麼好的眼力,如今卻在這個小山村裏做個打鋤頭鐮刀的鐵匠,實在是屈才了。”
“我不覺得。”鄭宏立馬搖頭。
來人又笑臉一僵。“鄭老闆你自然是習慣了閒雲野鶴一般的日子,這是你們高人超脫的表現,我等凡夫俗子自然理解不了。只不過,既然知道在山野之間隱藏着您這樣的高人,那我們當然不能放任您繼續在這裏隱姓埋名下去。現在,還請您賞個薄面,和我們一道去鄒記刀鋪吧我們鋪子里正需要您這樣的高人給大傢伙掌掌眼”
“我不去。”鄭宏又是這麼一句話。
上次章掌櫃招徠他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回答的,現在他又是。
舒春蘭又不禁想到了之前他口口聲聲我不是姦夫那個說辭,她突然有點頭疼。
這個男人一旦軸起來,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哩
果然。來人被他冷冰冰的拒絕給弄得臉上的笑意都差點掛不住。
“我都還沒有說我們開出的條件呢,鄭老闆你怎麼就拒絕了”
“不用條件,我就是不去。”鄭宏冷聲說道,“我現在很好。”
來人的笑臉徹底掛不住了。
“鄭老闆,事情就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麼我們是真心實意的請您去我們鋪子裏的。”
“沒有。”鄭宏還是這麼一句話。
對方徹底的受不了了。
“那好”他一拍桌子,猛地一下站起來,“既然鄭老闆你堅持要留在這個地方奉獻鄉里,我等當然不會強求。您保重,我們告辭”
說罷,他隨意拱拱手,就當做是拜別,然後氣呼呼的走了。
來的時候那麼文質彬彬、禮儀周全,結果走的時候卻連個囫圇禮都懶得周全,就那麼氣勢洶洶的走人了。
六叔六嬸見狀,兩個人眼神都有些慌亂。
“宏小子,你剛纔說話的口氣是不是太生硬了點好歹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來請你出去做事,你怎麼就不知道好好說話哩就算是拒絕別人,也好歹把話說得好聽點啊”六嬸苦口婆心的勸。
鄭宏薄脣緊抿。“沒什麼可多說的。”
舒春蘭也低嘆口氣。“其實說句實話,他把話說得再好聽,那也是拒絕。那些人心裏還是會不舒坦,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
“那哎”六嬸不禁長嘆口氣,“你們說,咱們想好好的過點日子怎麼就那麼難哩好容易宏小子的名聲傳出去了,結果鐵器還沒賣出去幾件哩,這羣人就找上門來了我看他們剛纔走的時候臉色那麼難看,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哩”
“他們當然不會。”舒春蘭點頭,“本來他們今天過來就是來找事的。”
“你說什麼”六嬸本來一顆心就蹦躂得厲害。現在一聽舒春蘭這麼說,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舒春蘭笑笑:“其實,剛纔他們都已經把態度給表達得很明顯了要麼,宏哥從了他們,和他們
“我的天”六嬸嚇得趕緊捂嘴,“那,那咱們該怎麼辦這下可該怎麼是好”
“不怎麼辦啊,日子該怎麼過咱們還是怎麼過,難道還因爲他們鬧一通,咱們就好好的日子都不過了”舒春蘭輕笑,“我們從來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反正要是事情真來了,那我們就解決它”
“嗯。”鄭宏立馬點頭表示贊同。
“你們倆哎”六嬸都忍不住搖頭長嘆了聲,“也不知道你們倆哪來的這麼大的膽子。都被那麼有權有勢的人家盯上了,你們也不知道害怕。”
“那是因爲我們沒做虧心事,所以行得正做得直,走到哪裏我們都有理。我們當然不怕了”舒春蘭笑說道。
鄭宏再點頭。
六嬸愣一愣,眨眨眼,最終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就搖着頭出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六嬸一家都戰戰兢兢的,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倒是舒春蘭夫妻倆依然老神在在的,兩個人該幹什麼幹什麼。
然而,日子一帆風順,平靜得簡直不能再平靜了。
時間一轉眼就又過去了一個多月,春播的時候到了。
這個時候,村子裏的人都在忙着犁地、插秧。雖然日子辛苦,可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歡喜的笑,那是對秋天收成的渴望。
就算住在山上,舒春蘭也能聽到村裏人每天一大早出門下地時候的吆喝聲。
家裏大人們都下地幹活了,孩子們就在家裏做飯洗衣裳,上山挖野菜撿柴火。除了去龍門鎮當學徒的山小子,六嬸一家當然也每天一早都扛着鋤頭挑着擔子去山下的地裏幹活。
站在無門檻,看着六嬸一家子有說有笑的朝田野走去,舒春蘭羨慕得不行。“哎,要是咱們也有幾塊地,那該多好這年頭,其實銀錢一樣不保險,還是田地最穩固。只可惜”
“沒關係,咱們遲早會有地的。”鄭宏連忙扶上她的肩膀。
舒春蘭點點頭。“這個我當然知道。可就是這一天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到來我都已經快等不及了”
“很快了。”男人連忙寬慰她。
然而,這個很快來到他們面前的,卻並不是大批大批的田地,而是
“坡子村鐵匠鄭宏,你速速隨我們往縣衙一趟,有一樁人命官司和你有關”這一天,他們家門口突然出現了幾個官差,丟下這句話就把鄭宏給往外拽。
舒春蘭都已經懷孕七個多月了,如今肚子挺得高高的,就連走路都費勁。
冷不丁聽到這個消息,她嚇得心裏一個激靈,身體差點一個踉蹌朝前栽過去。
好容易扶穩了門框,她連忙就問:“什麼人命官司還請官爺您和我們說說清楚”
“沒什麼可說的等去了那裏他就知道了”官差卻冷冰冰的丟下這一番話,就把鄭宏給帶走了。
面對官差,鄭宏自然不能反抗。他只能關切的看了舒春蘭一眼。“別擔心,等着我。”
“好。”舒春蘭連忙點頭。
只是,當眼睜睜看着他被人給帶離了自己的視線,直到看不見了,舒春蘭又覺得胸口一陣揪痛她開始擔心了
“宏哥”
她忍不住叫着,拔腿想跟過去。
他這麼傻,嘴巴又笨,就這樣上了公堂,那還不是想怎麼被人誣陷就怎麼被人誣陷
不行,她得陪着他
只是,才跑出去幾步遠,六叔家的小丫頭寧丫頭就把她給拉住了。
“嫂子,你現在懷着身子,可不能亂跑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宏哥回來了我可怎麼向他交代啊”
“我跟他去,我有個什麼動靜他都看在眼裏,那樣不更好”舒春蘭忙說。
“嫂子,你是糊塗了是不是你肚子這麼大,有你下山的功夫,他們都已經走到鎮子上去了他們走上一天就能到縣裏,可你哩你得走上多少天這中間你要出點什麼事,我們也都不用活了”寧丫頭死活把她給拉回去,“你在這等着,我去叫我爹孃”
好說歹說,她把舒春蘭給勸住了,又連忙吩咐大黑在舒春蘭身邊陪着她,千萬別讓她往外跑,才撒腳往山下跑去找她爹孃了。
舒春蘭在家裏焦急的等待。
可是沒想到,她還沒等到六叔一家回來,就等到了一個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