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浩微微嘆息，看着倪鳶道：“姐姐，可是爲難”
倪鳶思索了須臾，鄭重看着他，道：“皇上，利州與朝都臨近，突發瘟疫，着實不能掉以輕心。但臣姐以爲，利州百姓萬千，若直接屠城，太過殘忍。且古往今來，哪有天子爲了保全自我而親手滅了國之城池倘若真這般做了，又該如何對天下百姓交待。”
姜文浩聽着，並未反駁。
南宮雲卻冷冷開口道：“天子乃國之根本，若不當機立斷，以瘟疫的傳播速度，不出半月整個北恆江山便都毀於一旦”
倪鳶直視着南宮雲，繼續道：“只要嚴密的封鎖利州，疫情又怎會蔓延至朝都呢不管疫情是否能夠被控制下來，至少朝都得伸以援手，若最後瘟疫着實無法控制，再採取極端手段也不晚。”
“婦人之仁”南宮雲揮袖說着。
倪鳶暗暗咬牙，南宮雲極力皇上一把火燒了利州，難道不是別有用心倘若姜文浩真的這樣做了，那豈不是天下百姓都心中惶惶一個爲了保全自我可以毫不心軟屠城的皇帝，又如何能夠受到衆人愛戴呢
“公主，老夫以爲，各退一步。派人將確認患病者隔離處死，利州並患病者也封鎖城內，一旦出現任何染病症狀，立刻處死。”馮廣之有些動容，屠城着實是殘忍，可他要保證姜文浩不受到半點傷害，必須選擇犧牲更多人。
衛長脩也開口道：“疫病才爆發，正是控制的最佳時期。此刻派人前往，定然可以以最快的時間研製出解藥，將利州的傷亡人數降到最少。”
倪鳶暗暗看着他，沒有想到，他一個征戰沙場，手染無數鮮血的人，心卻是最最溫柔的。
“瘟疫來勢洶洶，依照來報的情況，根本控制不下來。就算派人去也是白白送死，何必多此一舉”南宮雲反駁着。
“皇上，”倪鳶見他們爭的不可開交，於是喚着姜文浩，道，“臣姐同意大將軍的建議。封鎖利州，派人前往救助。”
姜文浩抿了抿脣，若有所思。
“公主與大將軍關係交好，自然是幫着大將軍說話。”南宮雲故意刺激着姜文浩，又道，“皇上，且不可因爲婦人之仁而悔之莫及。倘若瘟疫傳到了朝都來，到時候一切都晚了這可不僅僅是利州的問題，而是有關於整個北恆的生死存亡”
倪鳶擰眉，她終於知道爲何衛長脩會和南宮雲是死對頭了，果然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姜文浩思緒了須臾，微微垂下視線，道：“朕覺得，丞相的提議乃是最佳。”
倪鳶詫異，千萬不能讓他這樣做，否則此舉必然大失民心“皇”
“皇上”衛長脩亦是開口，語氣分外沉重，“請先派人前往利州救助，救助不成再依照丞相的意見實施臣願意親自帶人前往”
聞言御書房中所有人都驚住了，他說他要親自帶人前去利州那個瘟疫蔓延之地衆人皆知道，一旦瘟疫爆發，尤其是這種來勢洶洶極難控制的疫病，一旦有人去了，極大可能便再也回不來了。
姜文浩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下開始糾結起來，彷彿有兩個人在他耳邊低語，一人說着“那可是你最信任的衛哥哥，怎能叫他去送死呢”，而另一人又說着“你如此信任他，他卻怎樣回報你讓他去吧，生死有命”
南宮雲睨眼不語，深邃的眸子深處似染上一絲笑意。
倪鳶嘴脣翕動，她不知該說什麼。他怎能親自前往利州呢那裏正是瘟疫爆發，他他怎能親自去呢
她視線垂下，他可是北恆的平寇大將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該如何是好
御書房裏出奇的安靜，衆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姜文浩的身上，大家都等着他開口。
倪鳶咬了咬牙，雙手藏於袖中暗暗緊握。
“衛哥哥，瘟疫與大戰也不同，並非以一己之勇便可以控制其。”姜文浩目光鄭重地看向衛長脩，分外凝重地說着。
衛長脩表情嚴肅：“臣已有覺悟請皇上恩准”
倪鳶詫異地看着他，他還當真一定要去嗎
姜文浩深吸一口氣，咬了咬脣，道：“那”
“皇上。”倪鳶着急喚住，“大將軍他只會帶兵打仗，又如何會治療瘟疫呢還是派專人前往比較好。”萬一他在利州出了什麼事情，那後果不堪設想
姜文浩聞言暗暗擰眉，瞥開視線道：“姐姐，自然大將軍自願前往，朕也沒有理由阻攔。朕一定會派最好的御醫一同前往的，大將軍一定能夠控制疫情，處理好此事待迴歸之後，朕定給大將軍加官進爵”
衛長脩卻單膝下跪：“叩謝皇上，臣一定不辱使命”
這人真是爲何分不清輕重緩急他可是北恆之柱，若是倒下，偌大一個江山豈不是傾塌半邊姜文浩他傻傻不知考慮，難道他也半點不顧忌後果倪鳶心下着急，卻沒有任何辦法。
利州的事情如此便是定了下來，由衛長脩親自帶人前往控制疫情，救濟病患。
御書房裏衆人散去，倪鳶也退下，並未立刻追上衛長脩，而是趁着衆人都各自走遠，才悄然跟了上去。
“你站住。”
倪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衛長脩遂止住步子，回過身看去。
他表情平靜，一語不發。
倪鳶清麗的臉上隱忍着不悅與擔憂，疾步朝他走去：“大將軍你做事半點不計後果”她停在了他的面前，微微仰頭，與他對視。
衛長脩卻露出了一抹淡笑：“你在擔心我。”
倪鳶語塞，頓了須臾，蹙眉道：“我是在擔心江山社稷。”說着，她扭過頭去，道，“你堂堂平寇大將軍萬一在利州回不來了，那北恆的江山，由誰來守護”
衛長脩的笑意帶着幾許風輕雲淡，道：“就算我死了，衛家軍也依舊在。”
“你”她氣急地看向他，衛家軍是在，可他卻不在“那可是瘟疫，你怎能如此兒戲”
“我並非兒戲，方纔局面你是親眼所見，倘若我不親自前往，利州的百姓，恐怕沒有一人能活下去。”衛長脩說着，表情越發沉重。
倪鳶怔怔地看着他，他這樣做，都是爲了利州那些無辜的百姓
“既然我親自前去，便定然會處理好此事的。”他直視着她的眼眸，“你等我回來，無須替我擔憂。”
倪鳶躲開視線：“都說了，我纔不是擔心你。”
衛長脩低低一笑，道：“公主若沒有別的事，我便先退下了。瘟疫的事情迫在眉睫，我必須抓緊時間。”說着他便準備離開。
“喂”倪鳶條反射地喚住他，明明心中擔心不已，可是卻怎麼也開不了那個口，她猶豫了半晌，目光看向身側的草垛，淡淡道，“要活着回來。”
衛長脩低染笑意，拱手道：“是，臣遵命。”
他的步子踏踏而去，她才緩緩投去目光，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胸口猶如壓着千斤巨石，再迷人的花香，此刻都顯得窒息。
衛長脩帶領了五分之一的衛家軍與十二名太醫，翌日一早便前往了利州，倪鳶也派人打聽清楚，利州的瘟疫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次疫病的的症狀初期與風寒相似，可短短半月之內，症狀便會加劇，患病者會出現渾身無力，頭昏腦熱，咯血，呼吸困難，最後死亡。
早在半月之前，利州便陸陸續續出現初期感染的情況，利州知府也上報朝廷，可姜文浩以太后病倒未藉口許久不利政務，所以並未重視利州的異況。直到昨天，死亡人數暴多，確定爲瘟疫，才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衛長脩已經去了兩日，暫時封鎖了利州，安撫民心，控制住了利州的局面。百姓見是平寇大將軍親自帶人來救援，都安心了不少，所以對於他都言聽計從。
可真實情況是，瘟疫的情況比想象中的更加嚴重，瘟疫的感染速度驚人，衛家軍纔去兩日，已經有些許人開始出現初期症狀了。
“公主”茉莉宮中，蘇寧疾步而來。
倪鳶正在殿中來回踱步，臉上滿是焦愁。見着蘇寧前來，頓時目光看去：“是利州又傳回消息了”
蘇寧搖頭，拱手道：“不是利州，而是淑妃。”
“淑妃”倪鳶擰起眉頭，如此節骨眼上，淑妃又想做什麼
蘇寧稟告道：“淑妃今日請了南國巫師入宮，如今正在昭陽大殿舉辦驅災儀式。”
巫師在北恆十分受人尊敬，無知的百姓們一旦遇上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便會寄希望於鬼神。而南國巫師，據說是巫師裏最古老的派別，是百姓們最爲信封的宗教。
淑妃請巫師來，定然是因爲利州瘟疫的事情，想要在姜文浩面前表現表現罷了。倪鳶想着，揉了揉額頭。
蘇寧又道：“容妃派人傳話，讓公主小心爲妙，淑妃可能心懷不軌。”
倪鳶微微挑眉，心懷不軌“巫師現在在昭陽大殿”
“是的，奴才聽說，此驅災儀式還需要天子滴血。”
倪鳶詫異，還要天子滴血簡直是荒唐“去看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