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再實心眼,也知道來的這人不地道。
冰天雪地,深山老林大晚上的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出個人來
他小聲跟瞎子一說,瞎子仔細看了看,也沒見有什麼人,就知道遇到好朋友了。
於是瞎子趕忙用他師門傳授的法子開了陰陽眼,果然就見一個身材高瘦的人影飄飄忽忽的走了過來。
瞎子當時就急了。
竇大寶有點渾不楞,瞎子可是最能審時度勢。
一看那人的穿戴,他就瞧出個大概,知道這傢伙不是好惹的。
他和竇大寶是出來解手的,除了一人揣了把防身的傘兵刀,能誅鬼鎮邪的東西一樣都沒帶。
最關鍵的是,倆人還在那兒蹲着呢,瘦高個兒已經來到跟前了。
要按照瞎子的作風,那就得低下頭該幹嘛還幹嘛,就裝看不見。
可竇大寶不會裝,沒等瞎子跟他打招呼,就已經擡着頭和來人對上眼了。
他就這麼支模楞登的和那人對看了好半天,反倒是那人先開口了。
那人第一句話是:“你能看得見我”
第二句話是:“拉粑粑呢”
我和潘穎聽到這兒都哭笑不得,心說這鬼爺們兒真是有點實在。可接下來瞎子的描述讓我倆差點沒被雷死過去。
竇大寶的回答很絕,就那麼瞪着倆眼說:
“昂,能看見;是拉粑粑呢,你要一起不”
這樣的對話誰聽了都得覺得蛋疼。
偏偏來的這位爺聽完皺起了眉頭,像是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才又問:
“就你們倆人”
這回不等竇大寶再開口,瞎子就沉聲回答:
“四個,區區不才,懂些個陰陽風水,屋裏的兩位是龍虎宗的前輩。敢問閣下是哪路神仙”
他胡亂擡出龍虎山的名號,本來是想嚇唬對方,讓對方不敢輕舉妄動,沒想到瘦高個兒一聽,居然眼睛一亮:
“你真的是風水先生”
瞎子點頭說是。
按照他的形容,就是接下來瘦高個兒的反應就算他再回孃胎回一遍爐也絕想不到。
只見瘦高個兒眼珠一轉,竟然推金山倒玉柱朝他跪了下來。
聽到這裏,我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要知道鬼不同於人的存在,人死了變成鬼,雖然只有三錢重,但行跪拜之禮卻不是尋常人能受的。
常言道人死爲大,老話說敬天敬地敬鬼神
哪怕活着的時候是平輩論交的兄弟姐妹,人死後你朝他她磕個頭都是和禮數的。反過來鬼要是向活人跪拜懇求,除非你能替他完成心願,否則是要折壽的
瞎子早年間走南闖北,哪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見山中鬼向自己下跪,當時就懵圈了,好半天才迴應:
“能讓我先提上褲子再說嗎”
這話說起來讓人哭笑不得,可真要是親身經歷,那是真挺瘮人的。
這邊兒正撅着腚那什麼呢,面前來一鬼
別說竇大寶是個比我更矇事的陰倌、瞎子專業不對口了,就算張天師再世,你能想象他褲子褪在腿彎,手裏抄着把桃木劍是什麼模樣嗎
所以瞎子的這個要求是非常明智的。
要按瞎子的想法,一提上褲子就得往回跑。
可偏偏竇大寶是個好奇寶寶,又軟心腸,一邊擦屁股一邊對那人說:
“你怎麼都小五十了吧趕緊起來,這麼跪着多寒磣。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我們能幫就幫。”
瞎子說:當時聽竇大寶說完這話,他氣得都恨不得在他頭頂按一把,讓他坐個遍地開花。
眼前這鬼爺看上去四十多歲五十不到,可看他那身早在解放前就不怎麼常見的打扮,也能知道他並非尋常的孤魂野鬼,而是在這山林中徘徊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山中老鬼。
沒口子的應承這山林老鬼的請求,這不是跟閻王爺拜把子,說願意同年同月同日死嗎
瘦高個兒聽了竇大寶的話,也不矯情,當即就站了起來,雙手抱拳,表情肅穆的說:
“敝人葉金貴,人送諢號金葉子,懇請二位高賢送我兄弟一程。”
“金葉子”
瞎子猛一愣,不等他開口,竇大寶就在一旁說:
“原來你只想求個輪迴,沒問題,跟我們進屋找禍禍,讓他幫你超度就行了。”
葉金貴仍是一臉肅穆,搖了搖頭說:
“我還有幫兄弟,我們的身份比較特殊,即便是龍虎宗的高人也很難用符籙超度。”
竇大寶還想再說,被瞎子用力在腰上擰了一把。
瞎子上前兩步,衝葉金貴抱了抱拳,“原來是葉二當家的,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葉金貴眼睛又是一亮,“你認得我”
瞎子恢復了淡然,放下手,點點頭說:
“何止認得,貓耳金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啊。”
葉金貴神色一凜,隨即冷下了臉,有些陰森的說道:
“你居然知道我的另一個諢號呵呵,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我看兄弟你不像是蠢人吶。”
瞎子擺手:
“二當家別誤會,世人都愛財,我劉炳也不例外,我不是君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那也只是屁話我可以幫你,不求財,但要求二當家您把三當家的埋骨之地據實相告”
葉金貴狐疑起來:
“你既通曉風水之術,就該知道再好再壞的風水穴位一旦有了正主,就再難易主。我嫂子的墓裏沒有陪葬財帛,你找她做什麼”
到了這時,瞎子已經胸有成竹,輕笑一聲說:
“久聞貓耳金也是深通玄門陰陽的,你我既然都知道三當家的墓裏沒有金銀財帛,那你猜,我想找什麼”
葉金貴眉毛一緊:“活屍”
瞎子轉身背過臉,淡淡道:
“話都說明白了,如果答應了,我就回去取羅盤。”
葉金貴沉着臉向前走了一步。
竇大寶迎上前一步,警惕的問:“你想幹嘛”
葉金貴盯着瞎子看了一會兒,一字一頓的問:
“你所言當真”
瞎子點點頭,斜眼看着他:“不然你以爲我們哥幾個爲什麼會在這兒”
葉金貴眼珠轉了兩轉,問:
“只拿羅盤”
瞎子斜眼看着他不說話。
葉金貴神情有些黯然的點了點頭,“好,你去吧。”
不等竇大寶開口,瞎子就朝他一揮手:“大寶,在這兒等我。”
說完就揹着手搖搖晃晃的繞回了木屋
“你回來過”潘穎愕然的問。
瞎子咧咧嘴,“我回來拿羅盤的時候你正靠着火盆衝盹呢,嘴裏還咬着塊肉”
“那葉金貴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認識他的”
“葉金貴早就不是人了,我也不認識他。可是貓耳金的大號,那在行內就真的如雷貫耳。”
潘穎用大拇指在大背頭上順着撓了幾下,不解的問:
“照你原來的意思,你是不打算答應葉金貴的請求的,後來爲什麼又跟着他走了他嫂子三當家那墓裏既沒有金銀財帛,你還問他幹什麼”
瞎子拿過酒瓶懟了一口,抹了抹嘴,斜眼看着我說:
“三當家的墓裏沒有金銀,但卻有某人的老婆”
潘穎看看他,又看看我,似有所悟的點點頭,忽然猛地擡眼看向我:
“什麼意思我才琢磨過來葉金貴說什麼活屍不是說徐潔她們盜墓被悶在鬥裏了嘛,怎麼會和活屍扯上關係”
聽瞎子說了這一會兒,我只覺得腦子混亂不堪,和她對視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緩緩的說:
“徐潔可能不是普通人,但但她是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