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神再看院中的情形,一時間兩人全都驚呆了。
隨着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鼓樂聲響起,原本黑壓壓死寂沉沉的老樓,竟然變得燈火通明起來。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本來空蕩蕩的院子裏,轉眼間居然站滿了人,一眼望去,怕是至少有兩三百號。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個全都踮着腳尖探着頭,朝着一樓正中那間房門敞開的屋裏觀望。
我和竇大寶對望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滿是驚疑不定。
竇大寶小聲問我:“他們看什麼呢”
我轉眼朝那間屋看去,可惜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敞開的房門,看不到屋裏有什麼。
我回過頭,剛想說什麼,忽然,一個圓圓的東西順着地面骨碌碌滾到了我腳邊。
我嚇了一跳,以爲那是什麼活物,擡腳就想把它踢出去。
哪知道腳剛一擡,那東西突然翻了個個兒。
昏暗中,看清那東西的模樣,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開了。
那居然是一顆人頭
的確是人頭,是一個男人的腦袋。
它似乎感覺到我想對它做什麼,竟然瞪着眼睛朝我怒目而視
我擡起的腳僵在了半空,就這麼一上一下的和它對視,完全忘記了自己該幹什麼,畢竟在這樣的環境下,這種情形對任何人來說衝擊力都太大了。
“嘶嘶”
竇大寶突然捅了捅我,朝着一個方向努了努嘴。
我擡眼一看,渾身又是一震,脖子裏的汗就像是數十條小蛇一樣快速的順着領子往下游,瞬間就浸溼了前胸後背。
不遠處的人羣中,一個沒腦袋的身軀正一邊推搡身邊的人,一邊彎下腰在地上胡亂摸索着,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和竇大寶再次對視了一眼。
竇大寶小聲問:“要不要幫他一把”
我瞬間就感覺一股莫名的詭異瀰漫包圍了整個心臟。
“怎麼幫”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問。
竇大寶嚥了口唾沫,“把頭給他送回去”
說完,他自己先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轉眼再看,那個無頭人還在人羣中矮身摸索。
那間屋裏也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完全吸引了這幾百號陰魂鬼魅的注意力,根本沒人注意到身邊有這麼個傢伙在苦苦找尋着什麼。
甚至於當無頭人捱到自己身邊時,全都不耐煩的擡手踢腿的將他趕開。
那副情景,就好像是趕開一條不討人待見的流浪狗一樣。
看着這種場面,我不由得一陣心酸,猶豫了一下,彎腰捧起人頭,朝着無頭人走了過去。
“臥槽,你不要命了我是說把頭給他扔回去”
竇大寶想要拉我,被我側身避開。
“留在這兒等我。”我低聲說。
不知道爲什麼,當異變突生的時候,我身上原本那種緊繃的感覺竟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輕鬆。
我腦子裏鬼使神差般的冒出了老陳幾次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語。
雖然至今仍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我內心深處有種感覺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
我強忍着劇烈的心跳,旁若無人的走到無頭人身邊,拉過他一條胳膊,把手中的人頭交到他手上。
見他慌忙的擡起另一隻手把頭捧穩,立即轉過身往回走。
我一邊低着頭走,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着身邊的鬼魅,忽然感覺十分的不對勁。
按照高戰的說法,當年應該有幾百號人被屠殺在了這所學校的老樓裏。
如果這些鬼是當年被屠殺的冤魂,那應該有相當一部分是學校裏的學生纔對。
可是在我經過的這段路程當中,卻沒有幾個像是學生的模樣啊。
最主要的是,我現在可以說是身在鬼羣中,但我居然感覺不到絲毫的陰氣、鬼氣
直到回到樓梯旁,我還百思不得其解。
“嘶嘶”
竇大寶突然又朝我使眼色。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低頭鑽到樓梯下面,走到他身邊小聲問:“怎麼了”
竇大寶癟着嘴,猛地一扳我的肩膀,將我扳的轉了個身。
“呃”
看到身後的情形,我一口氣沒抽回來,憋在了嗓子眼,差點沒當場暈死過去。
剛纔那個沒腦袋的傢伙,居然跟着走了過來,而且就在我身後距離不到一米遠的地方。
關鍵是他把雙手舉在胸前,手裏還捧着那顆兩眼圓睜的腦袋
我下意識的把手伸進懷裏,想去摸藏在懷中的陰陽刀。
但手剛碰到刀柄,就見那人捧着的頭顱咧了咧嘴,竟然開口說話了:
我愣了愣,斜眼看向竇大寶,卻見他也正斜着眼睛看着我,嘴裏含糊的低聲說:
“這位兄臺很有教養。”
或許是見我和竇大寶反應古怪,那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呵呵乾笑着,把頭舉起來安在了脖子上。
這一刻我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看一場超級恐怖的5d電影。
那人安裝好了腦袋,一隻手扶着頭頂,一隻手背到身後,眼珠轉動打量着我和竇大寶。
我勉強壓着快跳出胸腔的心臟,也上下打量他。
直到此刻我才發現,這人雖然穿着一身粗布長衫,卻是一個相貌斯文,甚至有着幾分飄逸瀟灑的青年。
長衫青年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像是想衝我抱拳拱手,可扶着頭的手剛一鬆開就像是想起了什麼,立馬又按住了頭頂。
青年苦笑着搖頭,在我眼中看來,卻是無比的詭異。
因爲,剛纔他鬆開手的一瞬間,我分明看到他的頭朝着一邊歪了過去,露出了頸間平如刀切的傷口
長衫青年搖頭片刻,終於開口說:
“多謝兄臺仗義援手,白長生感激涕零。”
我無言以對,只好朝他點了點頭。
“敢問兩位兄臺貴姓大名”青年忽然面露疑惑,“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們兩位”
他的問話聽起來似乎再正常不過,可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卻又是無法形容的詭異。
我勉強平定了一下心神,剛想說什麼。
忽然,長衫青年臉色一變,神情竟變得猙獰暴戾起來。
我猛一激靈,下意識的展開手臂攬着竇大寶往後退。
沒曾想就是這麼一個本能的動作,卻讓我在下一秒鐘,心直提到了嗓子眼
我只是本能的防備,想要自保和保護身邊的人避免危險。
可就在我張開雙臂往後攬的時候,我的兩隻手竟同時摸到了兩個人
“大寶”我低着頭,任憑鼻尖上的冷汗滴落,勉強低聲喊了一聲。
“在呢。”右邊傳來竇大寶的小聲迴應。
我暗暗點頭,慢慢的把左手從攬着的那人身上移開,慢慢往回縮。
可是剛縮回一半,猛然間,一隻手緊緊的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心下大駭,伸手就想去懷裏拿刀,卻聽左側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
“怎麼是你”
我猛地一愣,轉眼看去,就見左後方果然貓着一人。
這人圓頭圓臉,短髮似草窩,一隻手緊抓着我的手脖子,正瞪着兩隻硬幣眼滿眼驚喜的看着我。
“高隊”我低呼出聲。
我怎麼都沒想到,這人竟然是我們要找的高戰
“臥槽,我可找到你了,你真在這兒”
高戰握着我的手不放,退後半步,上下打量着我,“你怎麼還換衣服了”
我沒說話,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感覺到些許的溫度,提着的心頓時放下了大半。
甭管今晚如何詭異,甭管發生了什麼,我總算是吃了顆定心丸。
高戰有體溫,他還活着。
“禍禍”竇大寶突然叫道,“你快看”
我猛一愣,急忙轉過頭,再次目瞪口呆愕立當場。
剛纔那一院子的人,包括那個彬彬有禮的斷頭青年,竟然全都不見了。
鼓樂聲消失,鬼樓中的燈火也都全然熄滅,再度恢復了之前的死寂。
“大寶,你有沒有看出什麼”
“看個屁,和先前一樣我都懷疑自己剛纔是在做夢了”
“你們倆在說什麼”高戰低聲問。
我看了他一眼,硬是把一大堆的疑問堵了回去,想了想,低聲說:
“走,先離開這裏再說”
說完,一手一個,將兩人從樓梯下拽出來,跑向之前我和竇大寶翻進來的那面院牆。
竇大寶助跑兩步,一個縱身爬上牆頭。
我正想跟上去,卻聽高戰氣喘吁吁的說:
“我爬不上去我餓渾身沒力氣我已經三天沒喫正經東西了。”
我稍一猶豫,立即矮身蹲在牆邊,“踩着我上去,趕緊走”
高戰似乎也感覺到了緊迫,一咬牙,搖晃着跑了幾步,擡腳踩在我背上。
我猛一挺身,上方竇大寶低喊:“拉住了”
“拽出去”我再次挺身。
感覺背上一陣輕鬆,我渾身也跟着一鬆,本能的彎下腰,兩手扶住膝蓋長吁了口氣。
可沒等我直起腰,就聽鬼樓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居然真的來了那就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