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纸条上的内容非常简单，只写了：改妆，随谭仙儿一同前往画舫。
方沁湄笑道：
“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子。就让婉娘明日一早与我一同改妆，随着谭仙儿一起再走一趟画舫吧。刘公子留下的人手，是婉娘直接掌管对吧？许先生可回来了吧，这次就让他负责外头接应。”
许先生之前出了一趟门，神神秘秘地遮掩着，并没有告知目的地。
于妈妈瞧着清稚的方沁湄，心揪了一下，摇头道：
“这怎么是好？不该你去！”
“不然谁去呢？咱们这里能用可用的人着实太少了，又还有老人要照顾，方氏珠户正在筹备开业，千头万绪的事儿，您得帮我盯着点儿呀。放心吧，我肯定会没事的。”
方沁湄笑了笑，摇头阻止于妈妈再说下去：
“有劳您，替我唤婉娘过来。”
于妈妈深深吐了口气，点头：
“好，我这就去。”
走到外间，于妈妈用力闭了闭眼睛，轻声自语：
“对，会没事的。她能被世子爷看重，自是有些能为的。”
然而虽然试着这么说服自己，走到婉娘处的时候，于妈妈终究还是问道：
“婉娘，你可有十足把握护着大小姐的平安？”
婉娘刚梳洗完毕，一边用大帕子拧着湿头发，一边拿过方沁湄的纸条来瞧了一眼，眉头立刻蹙起：
“这事儿，不该她去！走，我去跟她说说！”
于妈妈一把拉住婉娘：
“这么晚了，再去寻大小姐不合适！”
婉娘动作一顿，诧异地瞧着她：
“哟，于妈妈，您这该不会是……您真把她当自家的大小姐了？她不过是咱们世子爷捡来的一个小丫头罢了，咱们才是世子爷身边的老人！”
于妈妈拉着婉娘的手一紧，眼中隐隐地带出了怒意，沉声道：
“婉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若论老人，于妈妈才真正是裴玉明身边从小跟到大的老人，在辈分上稳稳压了婉娘一头，她这气势一拿出来，婉娘眼中那份不以为然顿时收敛，低头道：
“妈妈您别急呀，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
“你既然说了，自然这念头在心里打转不是一天半天了！你记住，这里，虽说是大少爷给支起来的，可守着这个盘子的，现如今就是方大小姐！她是爷挑中的人，爷既然挑中她，自有一番道理。好，先把爷的面子搁到一边，你且想想大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做的这些事，若是换个其他穷门小户的姑娘，掌得住吗？别觉得耍嘴皮子是容易不过的事儿，若是脑子里没有正经想头，哪能口吐莲花呢？你再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婉娘的声音低了下来：
“您说得在理，可终究咱们的正经主子是世子爷，对吧？”
于妈妈盯了她一会儿，淡淡一笑：
“婉娘，你且坐下。”
婉娘忙应声坐在了于妈妈旁边，于妈妈反站得笔直，定定地瞧着她的头顶漫声道：
“婉娘，我问你一句，你得回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对许先生有了心思？”
“于妈妈，我，我没有……”
“别急着否认。饮食男女，再正常不过的事，妈妈也是年轻过来的，没有要硬拦着你们往一块儿凑的意思，今儿的话，妈妈也可以打个保票，不会有除我之外的人知道，所以你就给妈妈一句实话，到底是不是动了心思？要不，你如今的这些分别心，都是怎么来的？”
于妈妈居高临下，脸上神色半分不动摇。
“分别心？我哪有什么分别心？”
“婉娘，旁的不说，紫霄宫的事儿，大小姐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你说句实话。你怎么一点儿感激之意都没有，反而处处拿乔，这是什么缘故？大小姐不跟你计较，你就不当事儿？我总觉得，你和老许越走得近，离大小姐和我就越远，我但愿自己的担忧是杞人忧天，可心里总有个声音说，不对，婉娘不是这样的人！我就想着，哪怕被你埋怨也好，我也得问你一问！”
婉娘张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或许，于妈妈讲的果真有道理？
看她神色怔忡，于妈妈神色缓和了些，却仍是语重心长地道：
“婉娘，你我行事，如在刀锋，半点疏忽不得。老许是男子，男子行事、思虑，多半比女子复杂许多。偏他们立身在世，比我等女子又多许多的便利，你懂我的意思吗？老身痴长你几岁，又一起做事这么久了，不会害你的！”
“我，我对许先生真的没有……”
婉娘嘴里打了个磕绊。
“真没心思，那就再好不过！若是有呢，也不妨事，只一样，因他是男子，说话做事立场与我们自然不同，所以他说的话，你要懂得自己分辨，千万别他说什么，你就跟着信，还跟着做！旁的不说，便是今晚这事，你能直接开口说这会儿即刻去寻大小姐，真是闻所未闻！我们林家，也是大户，院子里用的人，何时这么没规矩！”
说到最后，于妈妈几乎声色俱厉。
婉娘低下头来，默默地离开了凳子，转而在于妈妈跟前跪了下来：
“妈妈，婉娘知错，是我思虑不周！”
于妈妈脸色这才稍缓，她点点头，缓缓道：
“明日一早再去寻大小姐说事吧，今儿晚上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讲的可有道理。”
婉娘垂首不语，听着于妈妈的足音远去，才默默吐出一口浊气来。
对许先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直到于妈妈说破，婉娘才惊觉，自己心里，竟果真藏了这么一份朦朦胧胧的念想。
许先生和自己，还真算得上年貌相当呢，是了，也不曾听闻他娶妻生子。
夜色中，婉娘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无数思绪在翻卷。
自己要不要干脆去跟许先生讨个说法？
…………
第二天清晨，细雨朦胧，降了许多的暑热。
红色描金绘彩的画舫沿着津南河平缓行驶，缓缓而来。
河边，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持着长长的鱼竿坐在一棵垂柳下面，瞧着画舫驶来的方向，啪地甩出一杆钓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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