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乱剑春秋 >第四十九章 冬日惊雷
    寒夜寂寥,女孩骑一匹瘦马,独自在雪地里向西而行。

    落雪无声,只有马蹄踏在雪里,发出一声声嘎吱嘎吱的声响。

    整个大地已然是一片白银,身后马蹄留下的一连串印记,转眼便被飘落的大雪所覆盖,仿佛这人间,女孩从不曾来过。

    忽有一人自西方迎着女孩而来,着一袭单薄青衫,持一把无鞘的长剑。

    女孩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男子依然到了马前。

    “你回来了?”女孩语气中透露着哭腔,与父亲断绝关系时,她没有哭,此刻却莫名地委屈。

    “来看看你。”仲瑾遗裂嘴一笑,眼神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同时又透露出一股畅快和欣慰。

    “你还要走?”楼心月皱眉,有时候女孩的直觉总是那么的灵敏。

    “马上就要走了。”仲瑾遗没有做丝毫的解释和隐瞒。

    “不回来了?”

    “总会再见面的……不过可能要好久。”仲瑾遗挠挠头,说这话显得有些局促。

    “好。”楼心月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也没问他口中的好久是多久,只道:“我会等你回来的,无论多久我都等。”

    仲瑾遗抬手端详手中的春秋剑,一片雪花飘落在剑身,春秋剑没由来地砰然断裂。

    楼心月心头一惊,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仲瑾遗满不在乎地笑笑:“这把剑的材质和铸造,都没办法和留神剑相比,就如同这世道,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改朝换代……也并不是全是坏事。”

    楼心月佯装镇定,与他打趣道:“能说一些我听得懂的话吗?”

    仲瑾遗耸耸肩,笑道:“好,割裂这座江湖的禁制已经破了,马兄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叫酌剑听风楼的地方,里面有一座酒池剑林,主人叫无用师……”

    “这是你为我安排的后路吗?”楼心月打断了仲瑾遗的话,眼神中充满忧虑却又毫不避让地盯着仲瑾遗的眼睛。

    仲瑾遗笑笑,笑得却有些尴尬,嘴硬道:“不是,这降临这座江湖之前,那人是我的酒友,但是你也知道,我没钱嘛……如今春秋剑断了,正好拿去还他酒债。”

    楼心月像是信了仲瑾遗蹩脚的理由,笑道:“你早说啊,反正你在我这里蹭吃蹭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替你还债不就好了!”

    仲瑾遗没有回答,寒夜突然的寂静,静到仿佛空气动被冻住了,风声都听不到。

    “记得一定要回来啊。”楼心月依旧在笑,眼泪却莫名其妙地流了出来,慌忙擦去了那两滴清泪,楼心月又对着仲瑾遗一笑:“有风,吹的眼睛疼。”

    仲瑾遗笑笑,他也不会揭破女孩此时蹩脚的谎言。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楼心月一阵恍惚,面前是茫茫雪地,却没有半个脚印,只有雪地里掉落雪地的那把断剑,能证明那人的的确确回来过。

    楼心月翻身下马,去捡男人留下的那把断剑……去替他还上那所谓的酒债。

    就在楼心月弯腰捡起那把断剑之时,那匹通人性的踢云乌骓没有来地突然暴躁起来,不管还未上马的楼心月,独自奔腾而去。

    只是,踢云乌骓奔驰的地方却并不是这茫茫雪地,而是浩瀚的苍穹。

    等到楼心月反应过来,踢云乌骓已经奔入了浩瀚星河,只剩下错愕的楼心月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一瞬,踢云乌骓又从不知几万丈高的天空径直坠落,耳边又传来仲瑾遗略带恼怒的身影:“你发什么疯?给我老老实实照顾好她,上面的事我自会处理。”

    楼心月慌忙跑去那个由踢云乌骓坠地砸出的大坑里,还好马兄并没什么大碍,只是蜷缩在深坑里,嘴里发出呜呜的啜泣声,不知是在委屈还是担心主人。

    楼心月轻抚着踢云乌骓的鬃毛安抚它,听到天空之上仲瑾遗的声音之后,她也有些恼怒,仰天道:“你才发疯,马兄也是担心你,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仲瑾遗没有回答,天空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其实楼心月并不清楚,仲瑾遗打落踢云乌骓的那一巴掌,让它化成人形至少又慢了七百年——本来,这座江湖的禁制解开以后,踢云乌骓也就该化形了。

    对此踢云乌骓没有丝毫的委屈,只有悲恸。它若化形,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些算计之人报仇。

    晚七百年化形,总好过早七百年赴死!

    对于这个江湖来说,这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普通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天”似乎变了。

    先是漫天的血云笼罩了整个江湖,天幕一寸寸降低,似乎天都要塌下来了。

    随后血云虽然散去,但是整个小天地之内,都听见了连绵不绝的惊雷声响。冬雷滚滚,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一声霹雳打破了夜的宁静,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的楼心月抬头仰望天空,眼神之中倒是平静。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不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与此同时,江山楼之内,听到那一声霹雳响,白衣剑仙举起一杯清酒敬天,眼神之中并没有胜利的喜悦,更多的却是落寞。

    天空之上,雷声久久不绝,张赐便一直仰着脖子看着天空,良久以后,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总而言之,我赢了!”

    说完以后,这位白衣翩翩的剑仙突然间泪流满面:“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的脚步,可这样的世界,又有什么意思?”

    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张赐喃喃自语道:“下次见面,你会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位玉面剑圣,一个白衣剑仙,事实上都是一种人,他们都不觉得人间又多好,可又都不愿意让它变得更坏。

    这一点,张赐要比仲瑾遗野心更大,他不愿意守着现有的世道,而是要把这世道的规则推翻,建立一个全新的修仙者世界。

    这场针对仲瑾遗布置了数百年的阴谋,其实大多都是出自死国那位盟友的手笔。

    期间张赐亲自出手的,其实只有寥寥数次,最妙的一步闲棋便是,观察楼心月的日常生活,最后写了那本《捧月仙子传》。

    其实成书只刊印了两本,一本给了阎王,所以有了阎王娶亲,一本给了仲瑾遗,之后才上演了那场英雄救美。

    作为仲瑾遗毕生的对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仲瑾遗,包括仲瑾遗自己!

    一个自诩无情的执法者,其实最是多情,那把斩得断因果的留神剑,却斩不断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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