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事情在某些地方,依旧遵循着凤沫染的想法走,外边的确是已经议论纷纷了,朝中的某些老臣子也的确因为外边的传言正孜孜不倦地给元昌帝上折子,不外乎是一定要尽早选立右相,否则再这么下去,非要出乱子不可。

    甚至在早朝的时候,已经有几个老臣子借着自己两朝、三朝元老的资格,公然在大殿上给元昌帝施压,绝对不能姑息外边的流言,更要对此引以为戒,就差说出一定要提防阮弗独揽大权这样的话了。

    这一次,元昌帝倒是不算生气,似乎还颇有兴趣地看着底下的臣子们笑道,“既然如此,你们认为,如今朝中,有谁适合坐上丞相的位子啊”

    “这”

    几个争相发言的人一时也无法回答元昌帝的这个问题,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继续沉声道,“陛下,立丞相乃是国之大事,人选当慎之又慎,我等一时不能体察。”

    坐在高位上,元昌帝听到这样的话,道,“一时不能体察,几位爱卿在朝中的时间恐怕比朕还长吧,这朝中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若是说连你们都不能体察了,那朕可还真不敢用人了呢。”

    听到元昌帝这么说,几个臣子连忙道,“陛下圣心明断,明察秋毫。”

    “原来你们还觉得朕圣心明断明察秋毫而不是昏君啊。”元昌帝道。

    这声音,听起来与平常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连皇帝惯有的威压都不存在。

    但是,原本还在说话的几个老大臣,却面上出现了一丝惊慌。

    刚才,他们一直早奉劝元昌帝该如何如何,不该如何如何,好似元昌帝不会做这个皇帝一般,如今听到元昌帝这么说,他们方才觉得,自己有些着急了。

    几人赶忙道,“陛下恕罪,老臣只是为朝中大事心急。”

    元昌帝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这几个人,直接到,“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说法”

    大殿中的臣子,却都没有人在站出来了。

    元昌帝显然对这个局面还算是比较满意,连神色都放松了许多,扫了一眼下边的所有人,元昌帝道,“如今碰上这样的事情,朕这几日,反反复复想了许多,自打千年前中原开始立朝,千年来分分合合,始终不定,这百多年,中原分裂,北方胡人入侵,咱们中原如今变成多国角逐的局面,自打前朝大魏分裂之后,南华一直以中原正统自居,加之底蕴丰厚,向来被当成中原强国之首,但是,咱们辰国,难道就该一直居于人后么”

    说到这里,元昌帝声音微沉,停了一下。

    可大殿中的大多数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元昌帝会突然说这么一番话,一直以来,南华都被当做中原强国之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是任何一个但凡有些雄心壮志的辰国的臣子们所不甘心的,元昌帝的这番话,很容易激起了一些大臣内心的情绪,尤其是武将,虽是垂着头听元昌帝说话,但是,个个都是眼睛清亮,似乎在等待一个让他们建功立业的时机一番。

    元昌帝只是停顿了一会儿,看到下边众许多大臣的神色都有了一些变化,便继续道,“然则,如何变强,除却国力丰厚,国库充实,兵马强悍,人才济济,万民归心,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众志成城的朝堂。”

    再开口的时候,元昌帝神色严肃而认真,这番话,也是说得抑扬顿挫,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元昌帝的手指用力地敲了敲桌子,随着声音落下,那指头扣着桌面的声音,似乎都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整个大殿,只有元昌帝的声音,他的声音一停下,便显得有些静悄悄的,原本还在热闹议论的人这时候都停了下来。

    元昌帝的视线又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遍,虽是只能看得见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但是,一切都并不影响他的情绪。

    他神色还是那般认真与严肃,“可是,你们看看,自从阮嵩出事之后,不过是少了一个右相,你们便不会做自己的事情了,整日没得紧张、猜测朕到底想要立哪一个人为相,若是因为朝中少了一个人,你们便不懂得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不明白该往何处走,咱们辰国,便永远只能落在南华的后面,而后,不到朕百年之后,便会灰飞烟灭,连带着你们”

    “陛下息怒”大殿中的所有臣子,齐齐跪下来,呼喊道。

    元昌帝最后一句话出来,带着十足十的震慑之意,许多臣子皆是无法承受天子之怒,都垂着头跪在大殿上,不敢出声。

    元昌帝似乎是缓了一口气,依旧坐在高位,继续道,“看看你们中间的这些人,看看你们旁边的人,看看跪在大殿前边这几个前一刻钟还在与朕争论的人,这些日子,你们究竟做了什么,阮嵩出事,当朝右相竟然这般明目张胆将一州的全部银两私吞了几年,将咱们辰国最富有的矿物全部搬运走了,他出事了,你们看着个个开心,因为他是你们的政敌,你们有些人乐意看他倒下,因为他是党派之外的人,你们有些人恨不得就因为他牵连出更多的人,恨不得就此将对方打压得死死的,有谁与朕说过,嘉州今后如何恢复,嘉州的商脉如何继续发展,丢失了那么多的矿料银两该如何找回来,你们一个个,都在争权夺势,就为了一个丞相的位子焦头烂额,你们告诉朕,外边的传言如何和如何激烈,如何如何会震动朝纲,若不是你们平日里没有以身作则,放任府中幕僚在外煽动人心,不过一个相位,何来如此大的争论。”

    辰国立朝以来,或者说自打元昌帝坐上皇位以来,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在大殿上训斥朝臣的景象。

    底下的人却一个个都不敢喘气。

    “你们都是真的朝廷肱骨,你们是朕的手脚,是要替朕掌理天下大事的,吏治民生,无一可缺,可你们看看,如今,原本该是朕最尊敬的三公元老不来奉劝日后任人如何谨小慎微,不来告诫朕当如何防微杜渐,却在这里为了外边一些明知是你们中间一些人故意为之的流言大张旗鼓要朕立相,就怕折损了自己的利益,朕看,你们不是要朕选人立相,而是提拔你们未相”

    “陛下息怒,老臣乃一片忠心耿耿,绝非此意。”一个老臣子忙颤着声音道。

    元昌帝轻哼一声,看了看下边的人,道,“国之强者,不外乎变,变则通,通则达,达则远,则强,二十年前,朕初登大宝,便决意一改朝中风气,最后却因为时机不稳,阻碍过多而以失败告终,如今,辰国正当变化之时,今日朕要告诉你们,即便斯人已逝,朝堂换代,当年失败的事情,朕要重来一次。”

    元昌帝刚刚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一些资历比较老的臣子便已经立刻反应过来元昌帝究竟要做什么了,虽然当年的事情,只是因为失败而让一些人不得失意地离开朝堂,但是,那些关系到日后他们的命运的举措,他们却都记得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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