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乱世铜炉 >正传 第十二章 休养(上)
    “昆仑山上一窝草,七十二年长不老,吾奉命取庄天地,诸师邪法搬解了。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山上有老虎,老虎爱咬人,喂它大红薯”

    胡炭蹲在一株石榴树下,拿着石片在地面胡乱划图形。口中咿咿呀呀,一会儿是法术咒语,一会儿是童谣歌诀,夹缠在一起,全不成完句。

    贺老头儿刚刚教完徒弟,从长廊处经过,听见胡炭的自言自语中居然还夹有鲁班书中的真诀咒法,不由得大感惊奇。立定在廊柱边上再走不动了,也不上前去打扰他,任他自己嘟嘟囔囔下去。

    胡炭毫不知情,含着一泡口水自说自话。他在地面上画了个鸡不象鸡,狗不象狗的动物,忽然拍手道:“马儿颠,马儿跑,跑到喜哥儿小床头,站住了,踩一脚,踩成乌眼鸡,踩成断尾猴,踩得喜哥儿哇哇叫,从此不敢再胡闹。”这是他在旁泉村跟众小童学来的歌谣,互相取笑打闹的。

    老头儿听他唱的天真,忍不住面上露出微笑。

    胡炭反反复复的,把马儿跑的歌诀念了几遍,把喜哥儿换成小三子再到铁豆儿小黑鱼旁泉村的一干玩伴都让他取笑完了。末了,拿起石片,在那只是马而不象马的动物后腿处划拉几下,意是打断了马腿,又唱:“腿断了,腿跛了,爬不了树,下不了河,呜呜呜呜,小猴儿哭了。”

    “喜哥儿是小猴子”胡炭放大声音叫道,一边拍掌,一边发出笑声。

    原来他在假想跟以前那些玩伴们玩耍呢。庭院中寂寞,他小小孩儿没人陪着玩,只能回忆以前的片断来自娱。这般自己热闹了一阵,胡炭又沉静下来了。片刻,贺老爷子听见他低低说话,侧耳听,隐约听说:“喜哥儿,这碗饭是你的,这碗饭是我的。咱们吃完,就去村东捉知了,你说好不好”

    小胡炭拿石片盛了几朵榴花,递给面前臆想的喜哥儿,道:“你不想去么那好,咱们不捉知了啦,咱们去河边好不好,那里有好多好玩东西,有小鱼儿,有小虾,还可以玩沙子。”

    见小娃娃沉在自己的世界中,和不存在的小伙伴对话,贺老爷子颇觉心酸。这院子里没一个是胡炭的亲人,他原就缺疏疼爱,自己的三个徒儿又被严厉管着,更不能跟他玩,倒真难为这个可爱的娃娃了。

    童年时期便这样孤独,于他的将来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些,老头儿暗暗作了决定:日后把功课放得松一些罢,让衡儿小璇跟小胡炭多亲近亲近。

    胡炭自不知身后有个老头儿正为自己唏嘘感叹,又轻轻哼着童谣:“傻子跛,傻子馋,傻子有张臭皮床,床坏了,看一看”他忽然停住了,把小脑袋摆的跟拨浪鼓般,自言自语说道:“不好,不念,婆婆说是骂爹爹的,炭儿乖,炭儿不骂爹爹。”

    他细心的剥着手中的石榴朵,一边轻声说话:“炭儿做饭给爹爹吃,爹爹睡着了,吃完饭就醒了。”

    待到细碎的花蕊堆满了石片,他双手捧起来,递上前去,似乎胡不为当真就在面前一般:“爹爹,这是炭儿给你煮的饭,好吃不好吃”他努力的伸着两只小手,小心翼翼的端平了,只怕有丁点花朵落下来,爹爹会吃不饱:“等你吃完饭,病就好了,炭儿想跟你去捉蝴蝶,炭儿想吃糕了。”

    小童忧郁的眨着眼睛,动也不动的看着面前的树干,满脸乞求。他面前仿佛当真就坐着一个胡不为,正慈爱的看着他,为他的懂事而欣慰,要伸出手来抱他。

    可谁又知道,他的爹爹已经一年多没跟他说话了。

    胡炭,想爹爹了。

    “好孝顺的孩儿。”贺老爷子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暗感动。才两岁便知烹粥孝亲,如此天性纯良,当真难得。老爷子心中赞叹,对小胡炭的喜爱又更深了一层。

    对比一下便知道了,江洲这小畜生什么时候为他老子这么打算过他到十岁时还不肯老实听话呢,说一句顶十句,忤逆作乱,当时几乎没把老爷子给气出好歹了。想要让他跟这小娃娃一样孝顺懂事到现今老爷子都没办到。唉老头儿在心中叹息,当真一个人一个命,老贺家怎么没这样好运气,生出小胡炭这样的儿子来。

    正愤愤之际,听得前门声响。贺江洲不合时宜的叫声从那边传了过来,他在喝斥下人:“还傻站着干嘛不长眼睛么快把胡大爷扶到客房去”

    “这小兔崽子又把什么猪狗朋友领到家里来了”贺老爷子心中怒火腾的就冒起来了,怒眼圆睁,大步流星向前门赶去。

    见了胡炭小小年纪,就知道这般心疼爹爹,他心中哪还能平衡下来只恨不得把儿子掐脖拉到胡炭跟前,让他学学人家是怎生孝敬长辈的。

    那边贺江洲还不知已惹了大祸,正指挥几个小婢去搀扶胡不为。“快快把西厢的客房收拾收拾,”他跟下人说道,“从暖阁里拿床新被,茶具桌椅都给我换成新的”猛然间,看见老爷子一脸怒容,旋风般的从后院门里冲了过来。

    “小兔崽子你还没死么”这一声如炸雷轰响,满院人都给吓得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动弹。

    贺江洲哪知老头儿受了什么刺激这般大光其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说道:“爹你怎么了”

    “你上哪去了”老头儿喝道,“一早上没见你的人影,你的推山排云掌练了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功课”

    贺江洲赔笑道:“我去接一位朋友。”他伸掌要介绍秦苏:“这位是胡姑娘”

    “我不认得你这些不入流的朋友”老爷子一点不客气,打断他的话说道,一边伸手肃客:“姑娘你回去吧。以后别跟我儿子来往纠缠。”他见秦苏是个年轻美貌女子,只道是贺江洲在外结识的青楼歌妓,话中说得一点也不客气。

    “他在你身上该付多少钱“

    “什么”秦苏一时不明白他的话。

    老爷子不再理她,仰脖向后院大喊:“佟总管你过来”佟管家忙不迭跑过来了,听老爷子吩咐:“你带这姑娘到帐房支取银子,跟她到老鸨那里交付了。跟她们说,以后见着这小畜生,给我用乱棒打出来门都别让他进”他怒目瞪向儿子。

    听到老鸨这一句,秦苏才终于明白:自己是让人当成青楼卖笑的下三滥女子了

    轰的一下,血尽往脸上涌去,秦苏的脑子仿佛瞬间胀大了几倍,眼前一片血色。她长这么大,何时让人这么羞辱过女孩儿家的清白名声,竟然被这糟老头当着许多人的面肆意玷污了

    呼呼的劲风急响,尘土和石粒被烈风激扬起来。灵气和怒气同时在秦苏体内沸腾,她身周的气流立时感应,狂暴旋转,在左近转成了好几个风涡。秦苏怒视着贺老爷子,喝道:“那老头你我素不相识,怎能一见面如此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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