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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局势

    新鲜的玫瑰花瓣细细择过,撒入远远从京外运来的甘甜清泉,烧到正好温度,纤足轻抬,温柔踏入水中。媚央惬意地向后躺去,懒懒道“却不知翊坤宫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琳琅浅笑“是先帝宠妃着人所建的浴池,自然比从前所用的木盆好些。”

    从前有的亦是上好的檀木打制,然而在翊坤宫这个面前却是不顶用了。媚央问“从前那个呢在慎昭仪那儿么”

    琳琅道“知道娘娘与慎昭仪没那么交好,故而偷偷叫宫女送去长惠殿了。”

    媚央安然道“给玥婉仪也好,这些日子杜美人她们几个新宠,她与端芳仪却还能固宠,没给本宫丢脸。”

    琳琅道“婉仪小主蕙质兰心。”

    素手落玉臂,细细洗濯,洗净了今日四处奔波的风尘,却洗不净身上长年的血污。这么些年了,自己手下死了多少人怕是都不记得了罢。媚央想。左手抚上右手手腕上的伤疤,拼命狠下心去,却无济于事。

    琳琅看出了媚央的心事,说道“前几年江南雪灾,许多人家没有御寒的衣物,只得在冰寒的天气里冻着。奴婢听坊间的人说,这若是在外头冻死,是不痛的,不仅不痛,而且有些人死时都是带着笑的。可这冻伤痛便痛在,身上都没了知觉以后慢慢解冻,仅存的元气在脆弱的经脉里游动,一处一处都是难以忍受的痛楚”

    媚央沉默。良久,琳琅又道“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发生,咱们也改变不了,只是如今娘娘的大好生活才刚刚开始,娘娘怎能为了某些事情把多年来的努力与挣扎全部作废况且比起那些在雪地里冻死的人们,娘娘已是幸运许多恕奴婢直言,芙婕妤的死与娘娘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洛氏擅自揣测不,未必是洛氏揣测娘娘的心思,反倒可能是她真的嫉妒芙婕妤。毕竟洛氏失宠多年,宫夜漫漫,她失了心也说不定。而从前娘娘对芙婕妤的交好,也到底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宫中人都有过的,然而芙婕妤自己信以为真,又能怪谁呢况且后来是芙婕妤自己与娘娘断交,又被温氏、陈氏所害,哪里是娘娘的过错”

    媚央点点头,拼命把安如钰忘掉。

    宫嫔刺杀宫嫔,这事倒让景弋想起了景妍刺杀温婉儿腹中之子,不由下令把整件事压下来。处死洛绮盈之后,对外说洛绮盈去安如钰的宫里做客,二人都食了不该同食的菜肴,双双暴毙。甚至为了隐瞒真相,景弋甚至下令追封洛嫔为裕贵嫔,安如钰为芙贵嫔。毕竟洛绮盈与安如钰均失宠多年,在景弋眼里不过是两个可有可无的符号,安如钰沉冤,景弋又如何在乎景弋又下令从芙蕖宫的小厨房里揪出来几个替罪羊,全部杖毙,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然而,在沁莲殿中,景弋却找到了一封可疑的书信,收信人竟是北漠的异族。信中全是北漠文字,然而大景与北漠交战多年,景弋身边自然有不少懂得北漠语言的能人。景弋使人翻译后,却发现这信是从安国公手里寄往北漠首领的,俨然是通敌之信

    可疑之处在于,安国公即使通敌,也不会把这信交给深宫里的孙女啊。媚央吩咐琳琅使人查下去,次日,琳琅便报上来“洛裕贵嫔身边那个青雀,曾是个富商的私生女,母亲是北漠人。因为当时大景与北漠曾有一战,故而那富商不得娶她的母亲。青雀从小养在外室,与母亲一同长大,懂得一些北漠语。后来其母病逝,富商不肯认她,她走投无路才入了宫。”

    媚央点点头,道“从前见那个叫青雀的婢子容貌上与大多数人都不同些,我也没见过北漠人,却没有想到那儿去。”

    琳琅问“可否报给皇上”

    媚央摇摇头,浅笑道“斩草除根未必有什么不好,裕贵嫔是这个打算,本宫亦是。免得将来有人报复,再说皇上想清除世家权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景弋对此事却也是将信将疑,但以防万一,他还是立即降罪安家。况且媚央所言非虚,景弋哪怕不信此事,这样大好的清除世家权力的机会,他怎会放过

    于是安家上下老小,不分主仆,男子全部处斩,十四岁以上女子充入军妓,其余没入宫中为奴

    自先帝时起赫赫的安家,如今轰然倒塌

    柳家已在催情香一事中渐渐没落下去,如今安家周边的小士族都不成气候,亦不能保安家。安家这些日子,看似恢宏,却早已在斗争中被架空,如今景弋降罪,朝野之上,竟无一人求情。前些年安国公夫人早就寿终正寝,却可怜老安国公孤苦伶仃的,年近六旬未待寿终便被处死。

    而从前的沈家亦随着皇后的死亡与景弋的打击下渐渐没落,如今朝野上,除却陈家以外,从前的旧世家竟无一个还是当年的辉煌之景,个别几个被打击几次便安分守己的还算幸运,似安家这般被连根拔起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朝中新贵,最最显赫的当为顾家,其次朱涵这一支的朱家,慎昭仪背后的何家,以及聂贵人所出的聂家等地位正蒸蒸日上,却仍不如现今的顾家。然而,顾家亦是根基尚浅,并不如哪怕是先前被景弋警告后略略收敛了些的陈家。好在顾家两兄弟深得景弋信任,朝中明枪暗箭于张张奏折中递入仪元殿,景弋却只置之不理。如此哪怕许多人见顾家盛起眼红不已,也无法轻易动摇了他们的地位。

    而在宫中,顾慕姝亦是风光无限,哪怕没能得到心仪的皇子,却也因佳仪公主的可爱再次被晋封。如今她已是修仪之位。

    洛绮盈虽被说成是食错了东西暴毙,又被追封裕贵嫔,但她刺杀安如钰到底是事实。景弋忌讳着采薇宫,便也将傅、聂两位贵人冷下来了。如今除却媚央外,倒是杜美人最得宠爱。

    如此,聂贵人更是常常私下里与傅贵人说嘴“现在我倒是知道为什么贵妃娘娘把咱们安排到采薇宫了傅姐姐你说,这裕贵嫔突然怒起杀芙贵嫔,怎么就刚好让咱们赶上了妹妹我从前听说,裕贵嫔从前也是与贵妃娘娘交好过的,后来她家里出了事,失了宠罢了。可贵妃娘娘与她有从前的交情,又清楚她的性情,再加上玥婉仪的兄长在工部不说是风生水起也算是十拿九稳的,洛家的人被流放定是去做劳役是去建城墙修大坝去了,命脉岂不是牢牢把握在贵妃娘娘手里反正她如今也日渐憔悴不如咱们了,贵妃娘娘若是下令,她自然拼上了后半生换家人一个安稳。再说贵妃娘娘说不定是真的与那芙贵嫔有些瓜葛,如此一箭双雕,也极为划算。”

    傅贵人只安慰她道“妹妹你想太多了罢,若真如你所说,贵妃娘娘用这死士一般的人物就为了咱们被冷落一阵”心中却亦是举棋不定,愁绪万千。

    聂贵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呢”不久又状若委屈地向傅贵人哭诉自己是如何连累了她,如何对不起她等等。惹得傅贵人只得连连安慰,再不能提其他。

    渐渐入夏了。杜美人这些日子被晋了贵人,赐号一个“玫”字,倒是与朱婈、珊嫔这几人相同。媚央赞她道“果真是玫瑰一般娇艳的人儿,皇上给这个封号,当真不算过分,却是精确得很了。”玫贵人却浅笑道“娘娘说笑了,嫔妾向来自比茉莉,室内熏香,随身香囊,亦不曾用过玫瑰。玫之一字,不过是从了婉仪姐姐罢了。”说罢眉间隐隐有一丝落寞。

    彼时朱婈也在场,听了这话便浅浅地笑道“瞧玫贵人这张甜嘴,不似玫瑰花般娇艳,却似玫瑰蜜般甜了。若嫔妾是皇上,也要给贵人这个封号呢。”玫贵人言下之意,是说这从玉的封号不是起自于从前的秦贵人,亦不是起自于珊嫔、琇贵人等人,而是朱婈。朱婈如何能不夸她

    媚央只好自叹“你们一个个都蕙质兰心,心思玲珑的,倒显得本宫笨嘴拙舌,年迈得很”

    朱婈忙道“家姊若是笨嘴拙舌,那咱们可就连话也不会说一句了。”

    媚央在宫中的势力渐起。如今麾下最主要的助力是慎昭仪,至交姐妹采澜亦居贵嫔之位默默协助。此外之下还有玥婉仪与端芳仪两位,且因玥婉仪与媚央同姓,更得媚央爱重。新宠玫贵人的地位也蒸蒸日上。另外,长年默默的和贵姬、陆嫔等人,亦心向着翊坤宫。

    自然,顾慕姝亦是后宫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但她只是修仪之位,远不如媚央位至贵妃又执掌六宫来得位高权重,于宠爱上亦不如媚央。她麾下的珊嫔又因陈德怡一事牵连,琇贵人、凌美人、宋采女到底还不成气候,宠爱上甚至不如玫贵人。故而顾慕姝虽然母家得力,但到底无法与媚央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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