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琳低声道:“辛统领,嘉靖二年,宁波、余姚的倭国使者争贡案,辛统领还记得吧”

    辛炙烈闻言,这是三年前的事情,当然记得。

    日使者争贡,朝廷罢市,厉行海禁,浔阳卫辅管寒黄阁,争贡案之后,真正倒霉的是寒黄阁暴乱。

    朝廷罢市不允许通商,海禁一律禁止,更何谈对倭寇的处置。

    江湖人士、门派之间、滞留倭寇、走私商贾,他们走不动朝廷的门路,便一涌而至,都打起了寒黄阁的主意。

    寒黄阁,取岁末寒黄之意,兼文兼武的胜地,几十年如一日的买卖,流水似的车水马龙。

    一年之中只冬季效力于武林,创办比武以助兴,其余三个季节都是南北商贾、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地。

    寒黄阁二十年前本也轮不到浔阳卫管理,本是琰公不年亭的力将,邬先生管理的。

    邬先生主管不年亭的资财粮草,有一句古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这个邬先生管着主公的粮草,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

    后来因邬氏隐退,琰公渐渐废了族姓制度,寒黄阁的阁主之职,才空缺下来。

    现在主公身边能看得到的邬氏之人,也只留了果老,这个三代老臣而已。

    另有青鸾宫的邬明尧,已是特例之中的特例了。

    寒黄阁一旦势力不均,引起暴乱,江湖影响太不好听了,世人目光若聚焦北祁,浔阳卫则脱不了干系

    毋庸置疑,祁琳出道立威之际,看上去虽然处理的是韩氏,但最终是曲南殿在背后解决了阁主魏音出逃,及江湖走私之争,替浔阳卫找回了太平。

    这恐怕才是主公希望看到的。不然当年的子信公子,奈何会急着派张踏前去一是对祁琳不放心,二也是要用一用张踏他那踏雪寻梅的虚名

    话说回来,虽说魏音算曲南殿半个门生,但若是不成,浔阳卫是要丢大面子的,浔阳卫受惩罚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年,凤衣出尊立威之余,挽回了寒黄阁走私的恶名,算是顾全了辛炙烈在北祁的名声

    祁琳问道:“这三年,可有人向辛统领予取予求、邀功颂德吗”

    辛炙烈闻言,说不出什么,不得不承认,的确没有人要他报答什么。

    尊主立尊位,还惠及浔阳卫的事,从未有过。

    辛炙烈的手心,又是一手心的汗。

    祁琳又道:“穷诸玄辨,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如一滴投于巨壑,辛统领,莫太在意。”

    辛炙烈见过上代的云崢公子用逅逢剑法杀人,故而祁琳使出逅逢剑的时候,他尤其惊惧。人剑合一的境界,岂是谁人都能练成的必是主公真传

    红缨血令,正是刺杀之时,又听见凤衣小姐这么劝慰他,一时真是不知要如何应答。

    辛炙烈回道:“五小姐能得逅逢剑法,五小姐好机缘。”

    祁琳:“逅逢剑在前,慕容氏格杀在后,辛统领还执意要战吗这批浔阳卫死绝,浔阳再无兵士可以组成卫队。”

    辛炙烈心中明镜,但他这一生,为北祁效力四十余年了,到如今,绝不能违背命令。故而没有回答。他若说违背红缨血令,恐怕浔阳卫兵士,都不会同意。

    祁琳不免体察到内心一片寒凉,今日是要开杀戒了,她这一身残病身躯,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还不如死在曲南大殿上,埋骨于北祁半顶山寺庙,来的清静。

    祁琳幽凉吐露一句:“逅逢,逅逢,置之死地而后又逢生,未临绝地,岂敢逢生”

    说罢剑已探出,以逅逢剑法,直攻辛炙烈的厚剑。

    辛炙烈满心想的是,五小姐久病缠身之人,到底有没有当年云崢公子的造诣呢

    裔燮在后头看得清楚,逅逢即出,姑姑的剑,看得见杀气了。

    人剑合一的气魄,使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从未见过这般利落的剑法,变幻似无形,剑气卓然,就连他家公子都没有练过。

    此刻,燮儿唯一计算的,是姑姑打斗的时间。如若姑姑寒病发作,恐怕辛炙烈可以直接交差了。如若姑姑发了病,药石惘极,自己救还是不救呢恐怕是救不了的吧。红缨血令之下,辛炙烈绝不会听他这个毛头小子的,毕竟长公子没有明令。

    裔燮此刻,想起的是那片林子里吹排箫的人

    祁琳青苏袍合着剑气,老远叫人看不清身法,招招式式破了辛炙烈的剑法,却一直未下杀手。辛炙烈已有些颓势。

    祁琳只希望,蜉蝣尚且偷生,希望辛炙烈知难而退,她自己的体力,早已经有些

    裔燮不备,忽而这边窜出一人,提起轻功,正往祁琳和辛炙烈那边飞奔而去,正是慕容秋荻。

    慕容玄一急急吼了一声公子,他拦着裔燮的空档,就没拦住他家公子,若是出了事,玄一岂能不后悔。

    慕容秋荻抬剑迎合而上的时候,着实把祁琳吓了一跳这慕容秋荻使出的,竟也是逅逢剑法。

    祁琳向来少与人动手,更难得有帮她出头的,今日甚是不习惯。她借机靠后停了停,喘息一下。

    慕容秋荻挥舞长剑,也用逅逢剑法斗辛炙烈,他不熟悉辛炙烈的格杀术,险些吃了大亏,祁琳在他身后看得清楚,他使的是逅逢剑法的招式,而并非逅逢剑法的精妙,这么打下去,也只是教了辛炙烈罢了。

    如今两柄逅逢剑等着辛炙烈,祁琳的剑境虽与慕容秋荻的合不上,换取个喘息的机会,总是好的。

    慕容玄一瞪了裔燮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扫把星。”

    裔燮白他一眼,戏谑道:“省省吧,你我主子都在上头,今日要开斋了”

    这话不假,还哪有心思吵架,一会儿主子们见了血,他们还能干瞅着么。

    慕容秋荻好好见识了一回浔阳卫统领的格杀术,他含混着别的剑法,祁琳已看出他的逅逢剑法并未练成。

    他既然练过,恐怕慕容氏也是有剑普的,也算一趟机缘吧。

    祁琳虽料想长兄祁森,与慕容秋荻有所交际,但逅逢剑法多是主公研习的,这个剑普如何也是传不出去的。

    祁琳只想着,若是活着,得好好审一审裔燮这孩子,这个半大孩子也有十五六了吧,他说只管往曲南殿送消息,那又是如何和慕容玄一结梁子呢

    红缨血令才几日光景,她人还没走出湘西呢,裔燮就能从京城赶过来吗好似不太可能

    辛炙烈恐怕是累了,打得有些钝了,祁琳看好时机,璇身一跃,超过了慕容秋荻的身法,迅速击向辛炙烈的手臂,想挑下他的剑。

    辛炙烈猝不及防,只得快速奔出几步,躲开了。

    一击不成,辛炙烈手心虽都是汗水,也明白了祁琳的心思,若是被对手把剑挑下来辛炙烈脑海里出现的是晚节不保四个字。

    虽有些自嘲意味,但北祁内部,死士之间,其实是很看中这些的。特别是这些成名死士,尤其看中声名

    辛炙烈向后趔趄几步,气息有些不稳了,祁琳此刻,也深深感觉到气息不稳,刚才虽然打得畅快,可是为了震慑辛炙烈,她此刻的气息有些翻涌而起。

    祁琳此刻正站在慕容秋荻与辛炙烈之间,裔燮离着老远,时时看着姑姑的脸色,此刻他赶紧奔跑过来,紧紧盯着祁琳背后的慕容秋荻,裔燮认为姑姑的背后,岂能站着慕容氏的人。

    祁琳避及旁人,小声开口道:“我愿以逅逢剑谱为礼,想换辛统领放我一程生路。”

    她竟只要换一程,这一程究竟是多长呢够不够她走出湘西呢下次没有慕容氏拦着浔阳卫,若不是单打独斗,岂非血色屠戮

    将本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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