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而来,树叶随林风窸窸窣窣的

    说起来,辛炙烈曾经犯过大错,被处罚去修过三年运河。

    他期盼了三十多年的天健都秘籍,终也只能是祈望。

    浔阳卫组建以来,辛炙烈从不年亭出来,几十年如一日,久守百里驿,便再也没回过北祁内宗。

    更何谈他想去天健都拜读,简直是痴人说梦。

    此刻辛炙烈纵然已经动心,试问,他敢承认么

    祁琳料得他不会答应,不年亭培训出来的人马,岂有好诱惑的道理

    就算是她曲南殿的人马,也都互有牵制,谁也不敢轻易言叛

    这湘西的风太柔,湘西的凤凰红叶都快红了吧

    祁琳想来,这般言说送礼,去求辛炙烈,还是自己舍不得开杀戒吧。

    林子里吹箫的人,会以音律为令,而裔燮不仅听得懂,还会从命

    裔燮必有诈,不然为何敢现身和慕容玄一做戏呢

    这一刻,祁琳周身气息涌动,内功难以调息。她心知大家角色疏异,眼下的状况,到底谁代表了哪方势力,已经十分的不好说了

    可怜燮儿这孩子,从十二岁起,便开始悄悄给她送消息原来竟是多重身份,连个死士都不如,从小就学足了暗宦的把戏

    暗宦生死最难把控,多遭人恨,陷于多方诛杀之中,比之自己的红缨血令,也是差不多的了。

    他今日露了痕迹,就不怕小命不保吗

    尤记得,燮儿每次来曲南殿,都吵着要吃曲南殿的红椒羊肉锅子。

    近两年,他竟是自带糍粑辣椒,说是在京城,他家公子不给吃。

    算算燮儿出生的年景,是在北祁废祖制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乱,是升平世相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暗宦

    祁琳遥想当年的自己,为了组建八燕,去黄山营挑选死士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哪里懂得那么多

    另说,这世上又有几人知道,大名鼎鼎的明阛公子,曾经是北祁暗宦培养的伶郎呢

    北祁培养的伶郎,即是北祁的伶人,以修习曲艺为技能,乔装入世的暗宦。

    就连当时修习曲艺的明阛,得知曲南殿,要挑选死士,都不勉要来求自己,他毛遂自荐,这才入了曲南殿当了死士。

    试问,就连爱珠玉宝器的明阛,都深知暗宦比死士还不如,自荐而成为曲南殿死士,那燮儿又为何要如此呢

    燮儿已经是北祁长公子的近身弟子了,没有比这更尊贵的死士了,断没有谋求他主的必要。

    不及祁琳想得明白,刀剑无情,也只能先顾眼前了。

    祁琳只怕,若再不速战速决,一旦发病,裔燮和慕容秋荻,断不会是浔阳卫的对手。

    自己身为曲南殿主,落入谁手中,江湖上都不会太好听,必然的轩然大波,曲南殿上下人等,必遭屠戮。

    是故,绝不能被擒。

    浔阳卫以格杀闻名,三十余年的经验,绝对不可小觑,即便大家都是杀手出身,那也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裔燮和慕容秋荻,跟辛炙烈比起来,还是太过年轻。

    祁琳迅速提起身法,霎时近了辛炙烈的身,眼下也不知用的是不是逅逢剑法了,挥剑直逼辛炙烈的咽喉,环环杀招,剑锋紧贴着辛炙烈脖颈,看他到底能躲过几次呢

    辛炙烈吃亏就吃在,他所习不是上乘武学,量他平日练武再勤勉,高手面前,也是无济于事的,他拆不开对手的招式,打起架来,最是吃亏。

    祁琳:青青道衣,玄而未辩,是谓缄口今日,我便破戒

    原来她常穿青衣,是崇尚道法自然

    裔燮听着这话,害怕极了,姑姑若真杀了浔阳卫统领,主公的脸面,又要往哪搁呢

    他家公子除了把他扔到江湖上,陪着姑姑,更是无法多做什么了。

    裔燮想来,自己这个暗宦,还没等登场呢,说不定就得人人得而诛之了,不免心中为自己哀叹了一句

    杀招之下,辛炙烈左右肩膀都,已被祁琳划破,她的耐心是有限的,辛炙烈躲闪不及时,用臂膀格挡,护住他自己的咽喉,如今左右臂膀,都已经血肉模糊又能躲闪到几时呢

    眼看那边浔阳卫兵士,已经杀红了眼,托着慕容氏杀手往这边打他们是想帮一帮自己的统领吧,毕竟浔阳卫这些人,都是三十几年的老兄弟了,最是默契。

    蜉蝣尚且偷生,可恨辛炙烈不敢违抗红缨血令,浔阳卫这个拼死的毛病,今日可见一般

    这片林子,幽风阵阵,夜幕已近,无人讲话,尽是刀兵之声

    不愧是北祁浔阳卫,即便和慕容氏死士绝杀之下,也能做到默契移动,只这一会儿,移动了百步,已渐渐靠近辛炙烈后方了。

    辛炙烈若躲进众人之后,祁琳必要杀入战阵,那就不是双人角逐,而是在耗费祁琳的力气了。

    原来,辛统领一直不肯放行的原因,竟是他在赌祁琳发病,她这个病势,恐怕北祁内外,早已闻名

    祁琳岂能被他拖累致死,眼看辛炙烈有向后逃去的意思,逅逢剑法如身体的一部分,速度极快,震慑着辛炙烈,她使出一个假攻,辛炙烈急忙挥剑格挡,护住咽喉之时,祁琳璇身放低了身法,剑锋迅速划开了辛炙烈左腿

    辛炙烈即便惊讶,也已经为时晚矣

    伤了他的四肢,无疑是为了破他的心盾,所谓擒贼擒王,攻人攻心,这些杀手要领,果然是百试不爽

    而在逅逢剑法中使诈,她这还是第一次。

    眼下所作所为,已经违背逅逢剑法的妙意,不免由衷愧对剑谱

    辛炙烈脱逃不成,又伤了左腿,他的格杀术已经施展不出效果了。

    祁琳等着他喊停,然而辛炙烈并无一言一语。

    辛炙烈如此缄口沉默,祁琳真不知那句道法自然,是不是在说修持真谛了,此刻自己是个屠夫,这句修持真谛,又是在规正谁的修行呢

    她剑如心曲,立毙之念,何其讽刺

    回想曾经让允湘立毙徐攸,而今想来,不免忏悔。

    电光石火间,她这一丝忏悔眼眸,正盯着辛炙烈的咽喉,和辛炙烈黑巾上惊惧的瞳仁

    她悟已然悟了,剑锋还是要落下的。

    辛炙烈身躯微仰,左腿已经挪不动了,动作何其笨拙,他合上眼睛,深知这一招,他的咽喉躲不过了。

    忽而,一枚暗器迅速重击了祁琳软剑的剑锋,祁琳璇身后退两步,离开了辛炙烈的身侧,目光随之投向那片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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