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夜行歌(上) >第8章 :清歌
    “你们从哪里来?”

    “敦煌沙。”

    少年答得很流畅,反问道:“尊驾要去往何处?”

    “我们是行走的商人,经常在各国之间转悠。”青年爽朗一笑,又寒暄了几句,客气地告别,转回了营地。

    火堆旁的大汉好奇地凑近,问:“主上,没什么事吧?”

    “暂时看不出。”

    “会不会……最近不是说那边有人来?”没说出口,皆心知那边所指何方。

    “怎么可能,带这么小一个女孩,不怕累赘吗?”一名汉子否定。

    “你忘了?当初在卫渠殿上杀人的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据说长得相当出色。”青年冷冷地提醒,“说不定就是她。”

    同伴仍认为不可能,反驳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年纪对不上。”

    青年静了半晌,“明天留神看他们往哪里去,真要去休墨也就罢了,要是往北狄……”一抹阴狠的厉色浮现。

    “那就让他们尝尝我们的手段。”众人心领神会。

    “正好把那丫头捉来,仔细瞧瞧仙女到底长什么样。”

    望着火边入睡的模糊身影,一阵哄笑响起,夹杂着粗俗不堪的玩笑。

    左近的沙丘无声无息地滑落了一缕细尘,一双暗处的眸子微闪,悄然隐去。

    翌日清晨,远处的宿地已空无一人,趁夜而来的两人已出发,值夜的人紧随其后,证实对方确往休墨而去。

    脚边丢着一具大漠拾回的狼尸,狼皮完好无损,死因仅是一枚小小的石子,由眼眶穿入狼头一击毙命。不到二十的少年,如此精准犀利的手法,那两个人……青年默默思索,心下涌起层层阴霾。

    倘若真是渊山上的来客,去休墨意欲何为?休墨实力远逊于北狄,迟早成为囊中物,纵有异动也只会带来更好的寻战借口,反是求之不得。

    久已厌倦受人钳制的境地,一旦登上王位,他绝不会给魔教半分机会。目前北狄上下对渊山怨愤非议,正是摆脱魔教的绝好时机。昨夜的偶然相遇,究竟会带来什么?没有贸然打探摸不清来历的人,选择了监视观望,会不会是一个失误?

    望着起伏连绵的沙丘,青年心里第一次有了不确定。

    休墨的国相是个中年男子。

    沉稳老练,不卑不亢地问候突然而至的魔教使者。几番客套寒暄,终于切入正题。

    “敢问尊使亲至休墨有何贵干?”

    “略有小事,尚需仰仗国相大人襄助。”迦夜双手递上一封礼单,“这是敝教对休墨的一点心意,请务必相信我们此行之诚意。”

    “尊使何须多礼,若是能力所及,本相自当尽力。”看着礼单上列出的种种珍宝,稳重的国相亦不禁讶异。如此重礼由魔教送出,真个闻所未闻,不禁问道:“不知何事令尊使烦恼?”

    一旁的粗豪男子插口道:“但愿不是如北狄国一般要取重臣性命。”

    尖刻的语句令众人色变。

    “这位是狼干将军吧。” 迦夜淡淡微笑,对休墨的重臣了如指掌,并不意外此人出言不逊,“将军是性情中人,直言快语。近日听闻北狄练军甚严,意有所指,万一战事袭疆,不知将军可有良策?”

    粗壮的汉子一挺胸膛,豪气勃发,振振有词道:“北狄胆敢来犯,休墨必将严阵以待,教他有来无回。”

    迦夜笑了笑,“如此真是上佳,据闻赤术领军颇有心得,用兵诡异多变,曾与将军数度交手。今见将军胸有成竹,想来定已摸索出应对之法。”

    狼干登时语塞,脸憋得通红,众人皆知数次战事均是休墨退败,哪还说得出大话。国相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

    “休墨国小,不比北狄之盛,尊使想来也有所闻。但国有国威,纵使力不能胜,战事临头也不会退缩,多谢尊使关心。”

    “国相过谦了,休墨慷慨勇毅坚拒北狄之侵,本教一向佩服。”迦夜垂睫浅笑,“不过在下闻得流言,说休墨今年收成不佳,又有马贼劫掠于外,往来商队皆遭洗夺,财赋大减,若是北狄此时入侵……”

    迦夜所言字字诛心,连国相都禁不住变了脸色。

    “阁下这番话语究竟是何用意?”狼干厉声质问,“莫非是专程来嘲讽休墨?”

    “将军哪里的话,本教历来与休墨交好,焉有幸灾乐祸之理?”迦夜脸色一肃,诚恳而郑重,“赤术练兵,意图趁休墨灾患之机入侵,借战功而赢王嗣之位,贵国尚需及早设防。”

    “形势逼人,敝国也并非不知,可……”静默了半晌,国相叹了一声,“尊使可有良方赐教?”

    对方的气势低弱下来,迦夜便不疾不缓地开口。

    “赐教倒不敢说。北狄之威首在赤术,若能除掉赤术兵权,断其继位之路,北狄必定以自守为主,数年内绝不会擅动刀兵,休墨可望安矣。”

    “这谁不知道,若不是赤术怕他个鸟!”狼干忍不住说了粗话,“莫非尊使看在休墨年年岁贡,愿意为敝国除此大患?”

    “两国交兵,刺杀未免小气了,况且一旦激怒北狄反而连累了贵国,迦夜万不敢当此罪人。”

    她轻易推脱,狼干憋得面孔扭曲,险些破口大骂。谁不知魔教以刺杀震慑四方,现在却说刺杀手段不够光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若要消除赤术之威胁,倒是借将军之力即可。”笑对狼干怒气难抑的脸,迦夜话锋忽转,众人一时呆愣,好一会儿国相才能言声。

    “敢问尊使何意?”

    十五日后。

    休墨大军集结,征伐北狄。

    大军开拔,战旗飞扬,成千上万人的队伍连绵极远,刀枪阵列之间,谁也不曾注意有两个年轻的身影在其中。

    以灰色大氅裹住全身,迦夜策马随在大帐左右。行军数日,终于到了北狄休墨交界处。闻得异动的赤术在国境严阵以待,两军大营灯火遥遥可见,甚至能听见隐约的号令之声,月光照着铁甲,反射着金属的冷冷寒光。

    “这是我第一次参与行军,倒也新鲜。”迦夜凝望着夜幕下的营地,无数帐篷灯影摇摇,偶尔传来金柝之声,与天上繁星相映,显出异样的静谧。

    唇畔呵出蒙蒙的白雾,幽冷的眸子星光般璀璨。他上前为她加了一件披风,时近中秋,风已开始裹挟着寒意。

    “殊影。”

    “嗯。”

    “你说,这样的手段会不会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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