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队友毫无预料破坏了封印,千叶有那么瞬间陡然觉得自己也给站在了佛道的对立面。

    这完全不讲道理啊!

    人家佛魔两道争执,你插手个什么劲?

    还一玩就玩那么大!

    千叶完全顾不上再质问迟归崖,而是与所有人的目光一般,死死盯着黑水池。

    封印在剑下轻易崩溃——迟归崖没有真实的剑的时候都能一剑断人气运,有了剑,他要做什么、他人真就只能瞪眼看着了。

    锁链碎断,池子的边沿岩石就像是受不住重压,自内部开裂,原先还勉强支撑的佛箴一道道溃散、刻印的咒文也跟着消弭,人耳都能清晰听到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那无数裂音重叠在一起,在同一时间怦然裂开。

    是那些高僧舍利子!

    它们在一瞬间就失却了力量——溃败的佛光自碎石之间散逸出来,竟然没有丝毫温暖悲悯之感,而是充满了幽深封印之处的气息,是邪恶到甚至能钻进人骨缝的寒意与不详!

    显然池底下的东西,是真拦不住了!

    瞬息之间,池壁随同石块一同陷落下去,人眼能捕捉的画面完全不及地面坍塌的速度之快,纵使不眨眼,水池与漩涡之间的变换都是如此叫人猝不及防。

    不仅是寒山寺长老们如临大敌,其中三位更是毫不犹豫各自抛出一幕灵帐,层层叠叠,结结实实将整块地域笼罩的得密不透风,好像唯恐任何气息泄露出去一样。

    看那脸上的坚毅之色甚至抱着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心态!

    一力主张打破封印的公西雁亦是神情严肃、全神贯注,对池底的东西报以绝对的警惕。

    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那么大阵仗?

    漩涡在翻滚,原本黑蓝色但好歹有几分清透的池水,现在变成了某种黏腻又污浊的胶状物体,连光漏在里面,都会被毫不犹豫地吞噬。

    池壁的岩石,地面的土壤,接连软化,被胶状物吞没,随之升腾起的是黑色的烟。

    明明是烟的形态,却完全不会飘散,就如同凝聚起来的飘带。

    烟升腾得越来越多,那种光是看了就叫人控制不住战栗的排斥感也就越强烈。

    并不是某种现实的可以被直观的恐惧画面,可就是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将眼睛蒙住,将心脏捆住,将理智丢进深渊。

    “我有不好的预感。”千叶说。

    “有什么不好的?”迟归崖语气还很随意,“不就是天外邪魔吗?”

    不就是天、外、邪、魔、吗?!

    千叶的脸色都变了,长老们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提刀站在一边的度淳魔君没有什么表情,公西雁却是猛然抬起了头,意识到了不对:“天外邪魔?”

    迟归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女人,他对女性真没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早年着蛊女道的阴影,叫他对这种类型的女人本能地有些忌惮而已,公西雁甫一眼就叫他挺排斥的,主要长相气质跟蛊女有所相似,但一看她不清楚真相被耍得团团转的样子,就全无相似之处了,倒显得几分可怜:“你的好尊上没告诉你,这玩意儿是什么吗?”

    公西雁没懂,这修真界到底是不知天魔境真相的居多,但对于眼前这个状况倒是清楚了,一双漠然的眼睛扫过情人的脸。

    魔君随意没叫她有任何动容,视线飞快掠过她,落到了千叶脸上。

    千叶不自觉蹙起的眉与眸中的担忧,才叫她确认了自己的处境真的有问题。

    她没顾上指责情人,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感叫她竭力冷静下来,下一秒就松开手,将手中伞用力投入下方!

    妖骨伞竟然没有悬停,而是在直直往下坠的瞬间就解体散开,十六根琉璃妖骨脱离了支架,像是钉子般钉入下方,伞面的青藤疯长,以妖骨作为着力点,纵横交错,形成了一个笼子禁锢住了那翻滚的胶状黑水!

    盘腿闭目诵经的长老,口中的佛语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密集,应和着方才地脉震荡而出现的空气,竟然再度显现出方才奏响过的钟声!

    钟声束缚的规则显然对池子中的东西具备克制作用,但或许是因为外力所模拟的缘故,钟声比之前的威力要小上很多。

    “你不动手吗?”面对空气都变得紧迫的威胁,千叶反倒更为冷静。

    她相信真是天魔的话,迟归崖绝不会放任,但猜不到他为什么毫无动静。

    “别急,都没看见到底是什么稀奇东西。”这看热闹的态度颇气人。

    公西雁头上豆大的汗珠在淌落,要控制下方的灵器显然要耗费巨大。

    千叶知道她的顾忌在哪,那柄妖伞与她的关联巨大,没准她强行突破阳神就与这东西有关,但理解归理解,眼看她意识不到情况究竟有多糟糕,到底是开口了:“快逃!”

    两道纠纷另算,性命没了、道途没了这才叫恐怖:“弃伞,快逃——你离得太近了!!”

    公西雁仍旧认为自己有一拼之力,但千叶的话又叫她有所犹豫,看上去她是想信的,于是微微停顿。

    度淳魔君道:“都到了这一步,放弃甘心吗?”

    他的声音徐缓,又慵懒,似乎任何事都没放在心上,却又如同恶魔的低语般蛊惑人心:“这不就是你所追寻的力量吗?”

    千叶猜不到这对情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个相处模式,“反目成仇”是真不像,但各有目的倒确实。

    “那你又为什么不真身前来?”千叶冲他冷笑,又转头对公西雁最后努力了一句话,“快收手!这不是你能处理的情况——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魔君看着千叶,笑容依然带着浓郁的兴趣,眼神中却没什么温度,就像是在注视一朵开错了地方的花,虽然很可惜但还是要连根拔起:“真不乖啊。”

    然后他的眸锋猛然一利,顾不得千叶,飞快回头看向公西雁——公西雁没退,失了伞对她来说也是断道途的事,失去力量对她来说比死更可怕,那还不如搏一把——所以她不退反进!

    她放弃等待,也无视底下正在酝酿的池子,咬牙一推,硬生生将妖伞纠缠而成的囚牢往下压去。

    这一打破计划,魔君就确定,在他与那女人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的竟然是那个女人!

    他的目光再度扫到千叶脸上,这会儿什么情绪都消失了,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漠然:“原来如此。”

    随同囚笼的下压,公西雁手腕上缠绕的月轮也现出本体,以万钧之势陡然撞入池子之中,下一秒,不可名状的哀嚎在疯狂卷积的黑烟之下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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