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道歉又如何,慕清颜抬眸冷笑道:“先生觉得他们能抵缪家两条性命”不是她视人命如草芥,是这世界本就有高低贵贱,王孙贵族,贩夫走卒不可同日而语是事实。她是一名大夫,她尽力在病人面前做到人人平等,但是那也是在没有感情基础之下的抉择,要是谁把慕璟渊和几百个伤患放在一起,她毫不犹豫会选择慕璟渊,哪怕那几百条性命就此死在她面前。人跟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慕清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挑眉看着云怀,她相信云怀这种身处高位的人更深刻的体会这种事情。云怀自然明白,也知道了慕清颜的态度,所以淡笑道;“漕帮只能给这么多了。”言外之意,他口中那个自作主张的蠢货不能给,甚至不能说是谁。慕清颜见状,也大概明白了漕帮的情况,点头道:“好,今天我把人带回,日后的事等冷静后再处理。”事情说到这里算是结束,慕清颜开口告了辞。云怀起身:“姑娘请。”亲自送了她出去。慕清颜心中有些诧异他的举动,面上却不显的接受了下来。等到慕清颜带着缪风离开后,徐惟从暗处走出来,沉眉道:“那颜公子身份神秘,在津淮西路享誉盛名,云怀,津淮西路这一带近几年都是你在管理,就没点线索”他看着云怀道。云怀转身对上那目光,摇头,低声道:“那颜公子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我与他有些生意上的交易往来,但也只是见过公子琅,对于颜公子的底细却不知晓,今夜这女子更是没有听说过。”徐惟皱眉思索:“这女子一看就是大家之女,夏宋谁家千金这个年纪对得上的”云怀想起刚才那风姿卓越的女子,一番飒爽之态不输男儿,不禁失笑道:“年纪对得上的倒不少,但身手这样好的怕是一家也找不出。”哪个世家大族会把自家嫡女教成一个武功高手。为什么这么肯定说是嫡女,那是因为云怀和徐惟都不信这样风采的女子会是庶出出身。徐惟听见云怀的话心思一顿,本来想借机推断出女子的身份,从而知道些颜公子的身份,却不想还是无从下手。“清颜。”喉咙干涩发疼,身体脱力得厉害,缪风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树下。此刻天刚蒙蒙亮,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见不远处的溪边走来的窈窕身影。一只手拿着几根芦苇管子递在他嘴边:“喝了吧,润润嗓子就不疼了。”缪风控制住还有些发抖的手,接过管子喝了水。干涩的唇畔得到滋润,冒火的喉咙也得到缓解,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上半身的衣服已经换了,若有若无的药香从身上飘出来和身体的肌肤感官告诉他,他身上的几处刀伤也已经被上好了药。他抬头,又看着坐在另一棵树下闭目养神的慕清颜。她此刻也明显换过衣服,面上狼狈血渍已经没有,只昏迷前看到的那清冷眉间的疲惫越来越明显。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不想问他们明明被困死在阵法里怎么逃出来的,他只记得昏迷前那一份懊悔愧疚,那一刻当他看着她被一群人围杀,而自己只能无力的倒下,那一种将要失去心中她的恐惧将他密密麻麻的包裹。那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冲动带来的后果。现在看着慕清颜坐在他面前,他的心里对于父母惨死的哀痛在此刻被这个人还活生生的存在的喜悦所掩盖。“好些了吗”不知过了多久,慕清颜睁开眼,挑眉看着不断变化面色的缪风。缪风察觉双手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点头,慕清颜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好了咱们就回去吧。”天亮了可就不好交代了缪风也知道要是被祁家人知道他昨夜的莽撞,定然要生出风波来,两人加紧赶了回去,这小溪离村子不远,两人走到院子时天也没大亮,但是大敞的堂屋里坐着的人影让两人忍不住顿住了脚,心头一抖,继而有些忐忑的走了进去。看着坐在桌前的人,然后,老老实实站着谁也不敢坐。祁辰面色淡然的喝着茶,那茶水显然没有热气了,两人很明显也注意到这一点,慕清颜轻咳一声:“天还没五更,怎么起这么早”祁辰淡淡扫两人一眼:“没你俩早,衣裳都出去换了一身回来了。”慕清颜还好,缪风那惨白的面色一看就有问题,更别说他身上时不时传来的几丝血腥味和药味,祁辰不知道缪风受伤就是傻子了。“公子。”缪风略一丝尴尬出声,昨夜的事是他惹的,他不想祁辰牵连到慕清颜身上。祁辰重又把目光看向他,重点在他苍白无血色的面上扫过,随即敛眸:“进去休息吧,我没有为难人的意思。”缪风应声,回了屋去。祁辰看着站着的慕清颜,他看得出刚才的缪风虽然面色有些灰败,但眼中却没了之前的死寂。“我让人烧好了水,要是没受伤就洗洗休息吧。”慕清颜依旧站在他面前,肯定道:“你在生气”见他抬眸看她,她又道:“昨夜我说的话我知道你懂。”不然,昨晚他不会这么容易妥协的上床休息。祁辰眼睫一颤,昨夜慕清颜的话他是明白,他也看得出缪风心里憋着怨气没有发泄,他对接下来的事情有所猜测,但是,他眼皮一搭:“我懂,不代表看着你们去被人砍几刀回来无动于衷。”“至少现在一切都解决了。”慕清颜知道祁辰生气的是什么,昨夜的局势算是在她的掌控之中:“或许你认为这种方式太过冒险,我不认为我昨晚是莽夫之勇,我敢去就有一定的保障和打算。”祁辰默然看着她眼里的清明和锐利,半晌,似才回过神,没再说什么起身往外走去。慕清颜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明悟,祁辰这一辈子没有意外就注定困在这里,她可以因为对慕璟渊的忧去努力,因为对慕季儒的恨去奋斗,哪怕中间再苦再累至少可以得到一份资本,保护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但是祁辰从一出生就没有这个努力的资格。一个本该惊艳才绝在世人面前的人,只能躲在这名不见经传的村子里,只为了活下去,哪怕他并不怕死,有着想要为自己为所爱人努力去闯荡的冲劲,但是祁家嫡系几个字将他身心都压得不容翻身。祁默琼和祁严氏并不知道缪风和慕清颜昨晚干了什么,对于两人大白天休息的事,祁辰以这两天太累为由,让两人没什么怀疑,晚上祁严氏依旧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一则是给几人补补身体,二则慕清颜是客,这两天在这里里里外外的帮忙也表示感谢。本来缪鹏夫妇已经下葬,看着缪风也逐渐调整起来的情绪,慕清颜也该离开了,这晚上一桌菜不得不算是一种送行,祁严氏瞥了眼情绪有些低沉的宝贝儿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抬头笑道:“清颜啊,最近忙不忙,要是没什么事就在伯母这里多住几天,你看看这家里看来看去都是男人,伯母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慕清颜心头闪过缪风身上的刀伤,没事的话多待两天把他照顾一下伤势,却想起今天下午收到的一个消息,只得笑着把晚上离开的时间推到了明天。祁严氏看得出慕清颜是真有事,无奈只能道:“那清颜没事,一定记得过来陪陪伯母。”慕清颜笑容灿烂;“一直舍不得伯母的厨艺,就是伯母不叫我,以后也一定来蹭饭吃。”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换个别的人在祁严氏面前说祁严氏理都不愿意理,但换做自己满意的儿媳妇人选开这口,祁严氏脸上愉快的笑容展示了她心里的高兴,一顿饭吃下来也显然轻松了不少。夜幕渐渐落了下来,慕清颜帮着祁严氏收拾完厨房时,祁家院子里已经的桂花树下已经点上了灯,缪风坐在花树下的椅子上,听到一旁的动静,转头看着正在低头擦手的慕清颜:“明天要走”慕清颜抬头,挑眉看着黑漆漆的院子那一团灯光照亮的桂花树下,少年英俊偏冷肃的容颜因为灯光的朦胧有了些柔和,点头:“嗯,”又再看了他的神情,试探道:“有心事”缪风看着她的目光没动,深黑的眸子比以往的深沉多了些稳重,半晌,摇头道:“睡不着。”慕清颜闻言默然。缪风就是受了伤虚弱了些,但架不住习武底子好,白天睡那么多晚上睡不着也正常,但慕清颜心中叹息一声,转身把擦手的布挂在身边的厨房墙架上,然后走到他身边,看着面前人一脸神色紧绷,浓眉淡拧,薄唇轻压的模样,哪里看不出这小子心里藏了一堆事,偏头靠在那桂花树下道:“咱们出去走走”缪风诧异看她,眸中的意思很明显的告诉她,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又不是县城里有夜市花灯,村子里的小路一不留神都能滚田里摔个狗吃屎。慕清颜看懂了他的意思,可没管他,晃着从树上折下的几朵小桂花:“嗯,算陪我吧,今天我也睡了大半天,现在总不能在这儿坐半夜吧,算算咱们上次在屋顶聊天好像都过了很久了。”缪风眉头皱起,显然也想起了那晚的回忆,然后警告的看她道:“你今晚别想喝酒”“噗嗤”慕清颜看着他说变脸就变脸的警告,没忍住笑了出来。那天她是醉了,但酒疯的内容依稀还记得,承认是有些离经叛道,这小子小小年纪却思想老成:“行,今晚答应你。”事实上她也没喝酒的爱好,不过是那夜李君泽设计容珏的事刺激到她压抑许久的内心罢了。丢了手中花,她转身又回到厨房去搜罗了一下,然后吹灭了灯,走到院子对还亮着烛光的屋子笑道:“既然睡不着就都一起,大半夜一个人更容易胡思乱想。”这一叫,不多时,那已经关上的房门轻轻打了开,屋子里一身蓝袍,芝兰玉树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温柔的月光下公子清越风姿越发迷人。只是和往日的温润清澈不同,今夜祁辰的眸光深邃看不清情绪,却也依旧能感受到那眸光落在院子里,一站一坐的两人时里面的柔和。“去哪儿”他声音清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慕清颜见人出来,转身往院外走:“去了就知道了。”留下的两个男人眸光对视一眼,随即错开,一起跟了上去。“噼啪”火苗抖了一瞬。水草茂密的草地上,架起的木柴烧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格外清晰,缪风和祁辰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火光映着两张十分优秀的侧颜,两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不远处的河边利落杀鱼的窈窕身影上。没错,慕清颜带着两人大半夜来河边烤鱼。因为缪风身上有伤,所以一到河边,慕清颜把从厨房带来的调料放下后,就用带来的灯笼引了根火把去河边捉鱼,慕清颜捉鱼的技术不用怀疑,祁辰是见过的,缪风是知道慕清颜的身手,所以两人都没去帮倒忙,去捡了些柴火回来架火堆。哪怕和慕清颜干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但在祁辰眼里依旧觉得新奇,纵然他母亲比别的女子张扬明艳,但大家出生让她不会带他在野外干这种事情,更别说祁默琼和他祁家人的身份,让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露天搭火,自己捕鱼杀鱼烤鱼的事情。事实证明,偶尔不顾及身份,自己动动手尝尝自己的厨艺,也是一件让人放松的事。祁辰拿着自己烤出的有些烧焦的鱼,低头吃着,感觉心情意外的不错。吃过晚饭并没有什么饿意,不过是图个乐趣,所以三人解决得倒也挺快,吃过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天上闪耀的群星,放空了脑袋和胸口积压的心事,清新的草香让三人都忍不住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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