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太古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有些苦恼。
刚刚行完拜师礼的宫韫玉不明其中，只是见他沉默不说话，似乎在纠结什么，于是有些笑着唤道。
“师尊？”
对了，吾可以就近去寻一处地界，记得这附近还有其他山脉。
正好这时，太古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于是陡然转身，似是要走。
昏黄的路灯，落在少年那莹亮如月白一般的长袍之上，似折射出了漫天素色的冰晶之光，有种不真实之感，恍若这人，马上就要在这一缕清冷之中，幻化消失无踪。
宫韫玉下意识地拉住了他，从背后，紧紧的，握住他那覆盖着雪白色宽袖里那比女子还要纤细的手腕。
“汝这是作甚？”
太古一愣，他看了看被握住的手腕，微微侧身，疑惑的看着他。
宫韫玉望着被自己拉住因此转头望着自己的少年，笑容不变，却微微眯起了眼。
“师尊，您不是说要帮助我吗？为什么又不说一句的就要走了？”
“吾要开辟一寂静处，方便汝日后修行，待找到之后，自会来寻汝。”
见他如此说，太古这才意识到有必须要告诉他一下，于是缓声道。
宫韫玉挑了挑眉，称呼已自动换成了您。
“您知道我住在哪里吗？”
“玄武会告之吾。”
太古不太喜欢人碰触自己，虽然面前的人，会是自己短时间内最亲近的人类。
他伸手一拂，宫韫玉握住他的手便自动的松了开来。
被直接拂开手，宫韫玉也不在意，但却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指，刚刚那少年的手在拂过他手背时，他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不知怎么地，让他心下莫名在意。
但是听到他的话之后，他先是愣一愣，随后又不由低低笑了起来。
“不用这样麻烦，我有地方，师尊跟我回去就可以了。”
“汝是神格未破之身，修炼时需无人在旁，若被惊扰到，必会反噬……”
太古淡淡摇头。
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宫韫玉轻笑着打断。
“我一个人住，放心吧，不会有人打扰。”
太古顿了顿，抬起那双美丽的眼看了他一眼，瞬间，这孩子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断断续续的就出现在了他的记忆里。因为太过悲惨，让太古有一瞬间皱了皱眉，但最终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也好。”
“但是师尊，我们得先把这个处理一下。”
对此并不知情的宫韫玉又笑了，他指了指一旁地面上的人形异物尸体。
太古扫了一眼，随后将眸光投向他。
“吾在公园时，自会有人去处理。”
“他们也不是专门去处理的，估计是为了找出爆炸的起因。”
宫韫玉随口不经意的说道。
瞬间，他看到少年似是笑了一笑。
那笑很美，像秋水，像月光，又像冰雪，少了人间烟火的七情六欲，却又多了似入世出尘的梦幻。
“原来如此，汝之前，便一直跟着吾。”
“呃……”
被发现了。
宫韫玉神色顿时有些僵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师尊，我只是无意中看到您了，在公园上空，我就觉得您就是之前在北荒山和玄武在一起的人，我就是觉得有些好奇，所以才一直跟着……”
“无事，这亦是汝与吾有缘。”
太古不以为意。
他微微向一旁走了一步，随手朝地面一挥，那人形异物尸体顿时烟消云散。
望着瞬间化成虚无的尸体，宫韫玉突然想到他还不知道少年是什么人，而少年还没有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对了，师尊，您还没有告诉我您究竟是什么人，我总是要知道师尊叫什么吧？”
来到少年身边，宫韫玉又郑重的问道。
然后，他看到了少年微微侧身，抬头望他。
肤似月白，眼似霜落。
有风拂过他那一点也不染尘埃的白袍，拨弄那长至脚踝黑如寂夜的发，风很是清凉，他就那样静静的看过来，宛如身处薄薄的雾里，烟波茫茫里，浮生如梦里，红尘万丈里。
“吾是太古。”
静静的词从少年形状美丽的唇里吐露了出来，
一字一字，
有一种神秘而缥缈的古老沧桑。
“吾在洞中沉睡，醒时已过亿万年。吾乃太古之神。”
……
太古之神……
亿万年…
明亮宽敞的欧式风格公寓里，宫韫玉端着两杯刚泡好的咖啡和一块草莓蛋糕来到客厅，视线却不自觉的望着落地窗前的少年。
他现在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心情莫名的愉悦。
而这一切，都是视线中的少年所带给他的。
这一点，他比谁都要清楚。
无论是从小到大所身处的环境不允许他成为‘好人’，还是自始至终一直所遭遇的境遇太过不堪让他无法成为‘好人’。这些都是理由，因为在那些嘲讽他嬉笑他鄙视他的人们面前，他必须得是个听话的好人。而他不得不成为‘好人’至今为止低调做人，这一切都是，即便过着耻辱的生活，也是为了好好活下去。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没有魂力而感到低人一等，世上凡人千千万万，他只是其中一员，这并不代表他有多么的不对。
他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生而感到不满，即便家族众人皆是对其不屑，哪怕众人因为他没有魂力而随意的瞧不起他。
他也从未感到自己的出生有何不对。
他只是感到疑惑。
魂力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他拥有了魂力，那又会是怎样。
他曾经设想了很多遍，也曾期盼过有朝一日，他会拥有魂力。
会拥有力量。
会不再恐惧。
然后…
那些自持伟大，目中无人的人们，
那些厌恶他、贬低他，妄自尊大的那些人…
到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汝心不稳，不妥。”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声音让宫韫玉眉心一跳，他反应过来后就发现名为太古的少年，他的师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正用那双仿若能洞悉一切的眼神望着自己。
“师尊，您偷听我心里话？”
宫韫玉现在已经知道面前的人似乎能看穿人的心理，不禁有些指控道。
太古从容地看着他。
“待汝修炼后，自能隐蔽心中所想。”
“我说师尊啊，这个和修炼可没有什么关系。不经过他人同意就随意探听对方所想，是不对的。知道什么是隐私不？就是秘密不语人言，心事不语人知。”
宫韫玉觉得有必要和他说说这个话题，于是有些语重心长。
太古却没说话，只是看向了他手里端着的盘子。盘子里放着的东西有点香，还带点软，上面有花，还有果实模样，整体色调很是粉嫩，有点像工艺品似的，幽幽散发着雅致的美。
“这是何物？”
“蛋糕。想吃吗？”
举了举手上盘子里的蛋糕，宫韫玉凝视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师尊’，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一听说是吃的，太古眼中倒是颇有好奇之色。
“这竟是食物，吾从未见过……”
“那是自然。就和我从没听过太古之神这个词一样。”
“孤陋寡闻。”
“好吧好吧，算我孤陋寡闻……但师尊您可别随意探听我心思了，我可不想一点隐私也没有。”
宫韫玉笑了两下，端着蛋糕和咖啡便朝一旁的沙发走去，见少年沉默的跟在自己身后，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将蛋糕和咖啡放在玻璃茶几上，示意身后的少年坐在沙发上，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机里突然冒出的声音让正对沙发的柔软度产生好感的太古反射性地一愣，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睛，就看见视线中的盒子里有人在说着话，那是两个人，皆是一身华美衣袍，他们站在巍峨的城墙之上持剑相对。
太古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里面的两个人已经开始交起手来，两把寒光剑尖一触即发，他们动作轻灵而矫捷，令人一时之间，只觉剑影四射，杀意凛然。
“这两人功法甚是怪异，是汝等人类新创的吗？”
“那是假的，人拍的戏。”
宫韫玉有些好笑，但还是解释道。
“戏？”
太古不太明白。
宫韫玉却是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这是电视，戏就是拍给我们看的。”
说着，他将蛋糕和一杯咖啡顺着茶几推到太古面前，端着剩下的咖啡喝了一口。
太古看了那名为蛋糕的食物一眼，抿了抿唇，但随后又盯着面前黑乎乎的水。
“这又是何物？”
“这是咖啡，喝的，提神。”
“可色泽为何如此不纯……”
“这就是特色。你尝尝，味道挺好。”
宫韫玉见他郑重其事地望着杯子里面的咖啡观察，于是笑着推荐道。
太古望了他一眼，似沉吟了一下，然后伸出十只极为白皙秀气的手指，轻轻端起了面前茶几上的白色杯子。
宫韫玉倏地心一动。
只觉那手指竟然比杯子还要白，宛如月色，宛似白的透明，格外吸引人。
就在宫韫玉望着那手指失神的时刻，却听到了少年急速的咳嗽声。
他抬起头，就看见少年将杯子快速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一手捂住胸口，一手举着雪白的衣袖掩住正不断咳嗽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