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清明就热的跟蒸笼一样，早知道晚会再出门。”
商寒食懊悔抱怨，在墙下断断续续，只能挡住他小腿的阴影间挪移跳跃，徒劳地躲避正午毒辣的阳光。
这几日的天空格外晴朗，万里无云。气温也骤然炎热起来，似提前进入夏天。
十有八九是仙人秘境出世引起的天地异象。
他突然想到了夜姑娘。
这样的天气依然不能驱散寒冷……
唏嘘不已。
……
西荒大河的一条支流斜向穿过依着山势而建的青城，由上俯视，整座城似一只六边的龟衔着青蓝色的缎带卧在茫茫西荒大山边。
青城内，城北为城主府，还有青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的住所。
其中，有一座宅邸远比城主府奢华，占地也更广。
这是秦国大族贾家一个庶子的宅邸，两年前新建。
一辆镶金嵌玉，仿佛写满暴发户三字的马车徐徐驶来，在贾府门前停下。
马车中昏昏欲睡的贾家庶子贾钱被车夫唤醒，揉了揉肥胖脸眉毛下的那两条缝，清醒过来。
从车窗瞥见从门里迎上来的管家，贾钱开口便问：“城西的新夫人这两天怎么样了？”
马车外尖瘦脸的管家躬身抬头，笑出谄媚二字：
“回老爷，一直好酒好菜招待，院里时刻有人盯着，绝不会出问题。”
贾钱满意大笑，眼睛近乎消失在肥胖脸上，满脑子尽是对洞房春景的幻想。
无论在哪个地方，世界总会是黑与白交融的。即便是这座安逸宁静的小城同样不列外。
作为贾家庶子，父辈地位一般，本人也没有修炼天赋，于是他便被丢到这偏僻小城挖掘西荒可能存在的资源。
在青城两年生活，贾钱凭借家族力量贾钱迅速立足，之后便过上鱼肉百姓、欺男霸女的荒唐生活。
青城城主的张从也只能让贾钱不能明抢，不敢肆意伤人，即便他的实力比贾钱身边几名贾家修士强。
毕竟平民出身的张从不能真同贾钱为敌，否则势力逐渐遍布蜀郡的贾家会随手捏死这只蝼蚁，到时青城只会更糟。
前些时日城外郊游，贾钱又相中了一位溪边浣纱的妙龄少女，遂强纳为妾。
可惜仙人秘境出世的消息让青城成为是非之地，他这个不受待见世家庶子可没胆量掺和这种层面的事，只得将纳妾之日推迟。
被车夫搀扶着攀下马车，进了宅邸。
一路穿过奢华的大小院子，贾钱突然扭头看向院里高大的槐树。
这槐树树冠里好像……卧着一团黑影？
他不由好奇，凑前几步想要看个仔细。
忽有大风不知自何处来，猛烈袭过大院，瞬间刮的树枝折断，落叶满天。
枝头的黑影受了惊。倏忽振翅，冲天而起，庞大的身躯将贾钱头顶的阳光遮挡。
这飞鸟全身羽毛皆黑，竟是一只翼展足有三尺余的乌鸦！
“哑——”
一声刺耳大叫，乌鸦似利箭飞扑而下，锋锐的鸟喙冲着院里面露惊惧的贾钱狠狠啄了下去。
“哎呦！有妖物！快来人！”
凛冽妖风依然肆虐院里，吹倒花草与围栏。
乌鸦飞扑而下，绕胖子半圈，抟风而起双爪顺带又在贾钱后背挠出数道血痕。
继而盘旋半空，竟是不肯离去还欲再次袭击。
贾钱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以手掩面，哀嚎愈加凄惨。
只是附近皆是些侍女，哪里敢上前一步。
一时尖叫混着哀嚎，慌乱中，院子外传来仓促杂乱的脚步声。
然而家丁距此尚远，头顶的乌鸦随时准备扑下，贾钱早已被吓得涕泪横流，下襟尽湿。
便在这时，不知何处响起一声“定”。
骤起的大风忽然席卷落叶汇集在一处，大风渐缓叶子落下，铺成一条小径。
盘旋上空的乌鸦没了踪影。
“无知小辈，死亡将至，还满脑子龌龊事。”
平淡悠远的苍老声音不知自何处传来，却似在贾钱耳边响起，惊得他全身寒毛倒竖。
“什，什么人！”
贾钱捂着手臂血口瘫坐地上惊惶大呼。
“保护老爷！”
几名贾府护卫终于冲了进来，抽刀簇拥在贾钱身周，警惕而慌张的扫视四方，却连个人影都寻不着。
便在此时，落叶形成的小径尽头出现一束光。
光芒照耀之处，一位背负桃木剑，身穿杏黄八卦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乘仙光而至，悠然停在五丈外。
贾钱被搀扶起来，瞪着眉下两条缝，抬手成窗望向落叶小径尽头。
他颤巍巍问：“仙，仙人？”
乘仙光而立的老者缓慢平静的话语里带着无穷威严：“人所做之恶，皆损气运，伤天和。凡人，你可知罪？”
声音方落，一名护卫压抑着心里惊惧，高声呵斥：“哪，哪来的老头，胆敢对贾老爷不敬！”
贾钱大惊，一脚踹在此人身上：“给我闭嘴！不得对仙人无礼！”
接着又堆起满脸油光的笑容，从几名家丁身后挤出，小心翼翼问道：
“仙人，您老这是何意？”
他不敢有丝毫怀疑。
被邪门的妖风与妖禽惊的魂不附体，骤然降下一位恍如仙人的老者，他哪敢造次。
毕竟当今青城连造化境高人都有不少位。
商寒食对自己的登场效果颇为满意，轻轻抚着假胡须。
余光扫过院门，又有几名家丁赶了过来，只是皆面露惧色不敢上前。
院里人中，有三名贾家修士，皆是灵台境修为，不过只有下三境。
“最近生意不好做吧。”商寒食收回目光，作神秘高人姿态在落叶小径上悠悠踱步。
“这……”贾钱面露迟疑。
“豺狼劫道，遇水伤财。“
商寒食平静抛出八个字，用饶有深意的目光扫了贾钱一眼。
看起来很有那么回事。
贾钱脸色微变。
最近生意确实不好，去年冬大雪数日，雪化后河水溃堤冲毁了他许多农田。
这月初亲自押送家族货物途中被妖兽袭击，拉货的马车翻入河中，连自己也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