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和蔺仲欢四下检查了一番,最后在挪动一盏造型古怪的猫头人身落地灯时,意外发现了控制石门的机关。
随着机栝启动,沉重的石门自顶处缓缓落下,彻底隔绝了外头的拍打声。
室内刹那间陷入一片寂静,昏黄的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人开口打破沉默。
熟悉的阴森冷意迅速爬上心头,白稚打了个激灵,率先道:“不如我们暂且歇息片刻?莫管它是救援人员先来,还是外头那些怪人先破门,至少我们攒足了精神去应对。”
“嗯。”姜伊画颔首赞同。
蔺仲欢自觉割下一片衣摆,将石床石椅薄薄的一层浮灰掸尽,随后和白稚各自选了一把石椅老实坐下。
姜伊画端坐于石床,先前头上的豁口处大流血,加之奔跑了一阵,此刻静心安歇,顿觉眼前景象有些晃动,眩晕之际,连忙躺了下来。
白稚见状,将斗篷解下来给她盖身保暖。随后掏出压得完全变形的糕点,一边分配,一边眉开眼笑地看向蔺仲欢:“公子也带了干粮吧?”
“......你怎知?”蔺仲欢微怔,伸手接过半张油纸包裹的破碎点心。
“猜的。”白稚想起他藏在漆盒里的小零食,心底暗笑不已,面上却随意道:“我见你身上鼓鼓囊囊,有些奇怪。”
蔺仲欢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袋,起身走到床畔处,递给了姜伊画。
姜伊画侧身躺着,将油纸袋里的小零食倒出来,平均分成三份,拨出其中之一,轻声道:“这份拿去给白姑娘。”
蔺仲欢站着不动,只道:“圣使大人,我们还不知会被困在此地多久......”
“若非我出言相邀,她又岂能落得如此境地?她也很辛苦,不是吗?”姜伊画抬眸望着他,神色平和。
蔺仲欢静默了一瞬,回首看向衣衫褴褛且同样伤痕累累的白稚,想起初见时容颜精致干净的她,犹豫了片刻,拂手扫过石床,将小零食抓在掌心里。
白稚耳尖,将他们的对话一一听了进去,心中并无波澜,只垂眸小口咬了糕点细细嚼着。
见蔺仲欢朝自己走来,并伸出了手,她看着宽厚大掌里的一把小零食,微笑道:“我这人胃口小,耐饿。公子不妨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闻言,蔺仲欢不知为何有些不悦,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道:“你确定不要?”
白稚笑着点了点头:“下次再要......”
话音未落,姜伊画突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震惊地望向他们道:“你们听见声音了吗?”
二人闻言一怔,立时大步走了过去,齐声道:“什么声音?!”
姜伊画不答,伸指做个了噤声的动作,随即又趴了下来,侧耳贴着石床,聆听半晌,喃喃道:“好像是......水声?”
白稚随之俯身贴耳,凝神静听良久,惊讶道:“确实是水流声。难不成石床底下是空的?”
“先看看是否设置了机关,说不定有地下暗河能通往外界。”蔺仲欢心内欣喜,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姜伊画连忙起身下床:“那快些找一找。”
经过一番掘地三尺般的细致搜找,终于寻到了机关,顺利地将一丈长七尺宽的石床榻板移走。
甫一洞开,潺潺流水声乍然充斥室内。
三人站在边沿探头俯视,只见下方幽暗潮湿,雾气蒸腾。
蔺仲欢简易制作了一支火把,点燃扔了下去,借着坠落的火光,他们勉强能分辨出水面距离石室之间的高度似乎并不深。
只是寒冬腊月里,在不清楚水底情况如何时,贸然跳下去,风险极大。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条生路。可若直接入水,不亚于无头苍蝇。”白稚粗略瞧了几眼,便立即转身回石椅处坐着,长长吁了一口气,方继续道:“但兴许,我们能借着水流传信给外头的人。”
她方才听得仔细,这处暗河水域不广,流速湍急,即使礁石阻挡了一时半刻,也能将大部分标记物送出去。
姜伊画闻言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下道:“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白稚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笑道:“只要我们将显眼又具代表性的东西丢下暗河里,至多半日,定然有人能留意到并循迹找来。”
蔺仲欢犹疑地看着她道:“万一引来的是对方的人呢?”
“那便解决掉他们。”姜伊画神色端凝,显然十分赞同白稚的想法,“无论如何,我们至少知道了水路可行。”
眼下别无他法,三人一合计,便动手将姜伊画的墨色银纹华服割成一片片,从一堆珍宝中挑出轻盈可浮于水面的东西,包裹其内,扔下暗河里。
她的外袍,沧月人最熟悉不过了。
为方便引路,白稚与蔺仲欢又往水中投了数十颗夜明珠,并在洞口边沿摆了一圈,权且当作聚光源。
石室内不知日夜,三人吃着东西静候消息,困了累了便阖眼休息,白稚与蔺仲欢负责轮流把风,以防不测。
可谁又能料到,意外竟出于他们自己身上......
在陌生地界,没有信任之人在身旁,白稚从不敢贪睡。故而在听闻石门轰隆重启的声音时,她倏地便睁开了眼,一双琥珀浅瞳清醒异常。
循声望去,只见蔺仲欢背身站在缓缓上升的石门处,面前将将露出稍宽的缝隙,他便急不可耐地匍匐爬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白稚回头望了一眼姜伊画,见她还在安睡,便抓着双剑静悄悄地尾随而去。
外间石室的拍门声还未停歇,她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却在折返回去之时,不经意瞥见了一道黑色身影。
“蔺公子?你为何跑外面来了?”
白稚万万没想到洁癖如蔺仲欢,竟踩破了满地的蓝珠,并躺在赤色晶石上安歇,正对下方还是一汪碧绿的陈年棺液。
“蔺公子快醒醒!此处不宜安歇,快随我回去。”她当即跃上高台,一边连呼数声,一边拿剑敲打铁链,意欲将他吵醒。
可任她如何呼唤,蔺仲欢皆无反应。
周遭的香气苦得令人作呕,短时之内,他怎可能熟睡至此?白稚觉得十分不对劲,踩着青铜棺边沿,足下一蹬,迅速抓住铁链,翻身跃上了赤色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