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梦的一部分记忆,是在一场事故中被意外封存起来。

    这一点,祈云梦自己也明白的清楚。

    彼时有位同事告诉她,有个法子可以解开她被封存的记忆,问她需不需要尝试一下。

    “既然是被我自己选择封存起来的记忆,那这段记忆一定是我最不想回忆的,会令我痛苦的。”祈云梦摆弄着药剂的手忽然顿了顿,不过又极快地恢复了动作,“这些会牵绊住我脚步的不需要的情感,还是一直被封存着要来的比较好。”

    彼时祈云梦不愿被打开的记忆,竟然在一瞬间全部涌了出来,断断续续地填充着她的脑额叶,痛的她有些痛苦地捂住脑袋来。

    “不要……”

    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妹妹死去的时候,还有那个少年温柔的眉眼,这两个人的记忆不断变换着,在祈云梦的脑袋里飞速流转着。

    最终那少年的模糊模样,竟是与实验室里那个被放置在生命瓶里的那个男人的容貌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一直困扰着祈云梦的噩梦,终于迎来了终点。

    她再次推开那扇隐蔽的大门,再一次站在那巨大的容器下抬头仰望着那具标本。

    这一回,那具标本竟然是缓缓睁开了苍白的双眼。

    他的眼睛温柔的像是要滴水,瞧的祈云梦一时间丢了魂似的,只懂得与他回望。

    “你是谁?”祈云梦听见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十七岁少女的声音,而面前的少年亦是用着那十八岁时候的声音。

    “你做得很好,已经将我忘记了,是个值得夸奖的好孩子。”少年如是说道。

    祈云梦的心情没由来的烦躁起来,她下意识就想伸手拽住面前少年的衣袖,可指尖却只能够触碰到冷冰冰的容器。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总是要出现在我的梦里?”祈云梦厉声诘问道。

    她执拗的盯着少年的眼睛,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好让自己结束这场噩梦。

    可那少年沉默良久,只是极尽温柔地笑道,“云梦,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七王府

    七王府里外的太医都已经被遣退,只余下了一个平日里在回梦医馆帮忙的,还算是与祈云梦关系融洽的老太医在这里守着。

    在广场上时,谁都不会想到本身还带着一身伤的祈云梦会疯了一样的舍身去救石枫。

    当时才刚从城外赶来的容晗在瞧见这一幕的瞬间,心脏都是被揉成一团,狠狠地撕扯着,疼的他竟是快要呼吸不过来。

    容晗的禁卫军为祈云梦挡下了这箭雨,容晗踉跄赶到祈云梦身边时,却发现她的衣裙已是被鲜血染红。

    她的身上布满了针孔,那些原本她用来给石枫疏通血管的银针,如今一根根扎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瞧的容晗心疼不已。

    更兼祈云梦完全失去了意识,无论容晗如何呼喊,她都是没有反应。一时间,容晗的双眸染上了嗜血的红,盯的那一些原本帮着皇上来抢大夫的侍卫都是连连后退。

    若非是容耀还在场,他们怕是会直接扭头就走,哪里是敢继续在此处多停留的。

    容耀亦是被容晗这神色给吓了一跳,但毕竟怀里还有个美人儿,容耀连忙正了正威严,呵斥道,“大胆!你如今救驾来迟,还敢私自带兵冒犯朕!朕看你是在外面野久了,一点皇家的规矩都不懂了是不是!”

    容耀这愤怒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他自己亦是怕的很,如果眼下容晗发怒,广场四周布置的军队,足以将他从皇帝的位子上推下。

    可容晗只是默不作声地抱起祈云梦,随即又是吩咐侍卫将清月和石枫一起背上,缓缓地离开了这座修罗场。

    他走的潇洒,似乎这身后的种种一切,于他而言都是已经化作过眼云烟一样。

    广场上还会发生什么,也已经与他无关了。

    太医说,祈云梦并无大碍,只是身上落了几针在昏睡的穴位上,这才是要昏迷一阵子。

    至于脖子上的伤口,祈云梦出门前保护的极好,故而倒是不曾有多大影响。

    可是比起祈云梦,石枫却……

    祈云梦缓缓睁开眼来,在瞧见清月的背影时,竟是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句“真好”。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她都不知晓这句真好因何而起,为何而生。

    她只知道,自己如今不在那个科研室里,而是在七王府,心里就已经安定下来。

    “清月?”祈云梦试探地唤了一声。

    清月连忙回过神来,顶着一双小兔子似的红彤彤眼睛扑到了祈云梦床侧。

    她分外愧疚地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瞧祈云梦的意思。

    祈云梦七七八八猜到清月会是这般态度,她连忙用力摇了摇头来,“这不能怪你,那些是大内侍卫,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个都已经够呛了,你还遇到三个。”

    清月仍旧是默不作声的跪着,可泪珠却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整个人亦是陷入了痛苦的神色中,“夫人,是奴婢不好。奴婢不曾保护好夫人,也不曾保护好石大夫。”

    听到石大夫三个字,祈云梦才是恍然惊醒地抬头看向清月,“石枫怎么样了?”

    自己虽然那最后一针出了偏差,但是前面的银针都是准确落下,石枫的命,起码应当是救回来了。

    清月抿了抿唇,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哽咽了,“石大夫虽然没了性命危险,可是他的双腿残废了,日后都只能够靠着拐杖行走了。”

    祈云梦犹如雷劈,连忙掀了被子就是要去看看石枫情况。

    不可能,只是差了一针,怎么会让他残废----

    祈云梦鞋都来不及穿,急急忙忙的就是往外头赶去。

    当她猛地推开门时,却是先碰上了正端着补汤前来的容晗。

    容晗被撞的往外一退,手腕微动,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险些打翻的汤盅。

    容晗将汤盅递给清月,随即就是拦住了祈云梦的去路,困惑道,“你才醒,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去见石枫,清月说石枫残废了。可是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没来得及下那最后一针,他怎么会残废呢?你赶紧带我去看他,我一定有办法帮他的。”

    祈云梦越说越急,都是不曾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这里是古代,各项技术都不发达,一个人如果迟了康复的机会,可能这辈子就正儿八经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石枫还年轻,还有着大把可以有的未来,祈云梦如何都不想看着他在轮椅上度过下半辈子。

    可容晗只是低低一声叹息,温柔地揽过祈云梦的肩膀来,将自己的大毛外套轻轻地披在了她那单薄的中衣上,“我带你去,可是你要答应我,情绪不可以这么激动。石枫他才醒过来不久,他自己的心情还没有调整好,我不希望你们两个见面,只会徒增对方的忧愁。”

    祈云梦将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俨然一个生怕被抛下的小孩子,还不忘伸手紧紧拽住了容晗的衣袖,生怕他反悔,不带自己前去见石枫了。

    容晗无奈一声叹息,蹲下身子来,仔细地帮祈云梦穿好了那随意踩在脚下的鞋子,又是仔细地将清月送来的大毛帽子给她戴上。

    瞧着祈云梦被包的严严实实,容晗这才是搂着她的肩膀朝着客屋走去。

    祈云梦奋力地从大毛帽子里挣扎出一个脑袋来,她略带慌张地看向容晗,再一次问道,“容晗,太医们是不是都说,石枫的腿已经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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