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沛身子往后一倒，双手置于脑后，很闲散的姿势，“我不知道，你问他，那位爷捏着你的生死。”
黎容儿转头去看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从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他，很可怕的气场，硬生生将休息室衬托成炼狱。
用尽全身力气压下那让她胆寒的心颤，咽两口唾沫，瑟瑟开口，“您想怎样？”
楚难之没转身，整个人隐于黑暗，显得他嗓音愈发凉薄，刺骨的寒，“黎小姐一路过来，赚够眼球，试想，四方格这时当众公布你罪名，你以后的路……”
黎容儿彻底死心，若是当众行刑，那她以后别说在华国，就是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遭到指指点点的骂声！
这相当于不给她留任何活路。
“…您告诉我怎么补救，我都听您的，只要你们不将这件事给捅出去，我甘愿当牛做马……”
黎容儿现在是真的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想，也不能就这么快，这么憋屈的结束！
东沛没听到楚难之开口，了然接话道：“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我们可以暂且将这件事压下，否则就让外面那群斯文人把你给撕碎，黎小姐，考虑一下？”
男人和前途。
黎容儿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破罐子破摔道：“湛北和阿……阿禹？钥匙是他们给我的，林慕北的画不是还没毁吗，你们……”
“放人。”楚难之打断。
黎容儿松一口气，才发现自己身上已全部汗湿。
等保镖把人拖出去后，东沛问：“你就这样放她走？你那小宝贝儿的画可差点被她给毁掉哎。”
很机车的语气，很欠揍的表情。
楚难之转动轮椅，淡淡瞥他一眼，神情是少见的严肃，“她被大张旗鼓的带进来，对方不会放过她，何必脏自己的手。”
东沛默默竖起大拇指，黑，真黑！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她那种人你直接严刑逼供不就行了吗？干嘛非等到这时候，对她好言好语？”
“湛北洗脑能力很强，黎容儿虽然贪慕虚荣，贪生怕死，但是韧性不错，严刑逼供，费事还落把柄，不值当。”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如湛北的愿。
他想什么，他偏不什么。
东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那两个人，你不打算查查？”
楚难之闭眼假寐，没应声，东沛想起楼下那一堆糟心事，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门合上的瞬间，楚难之置于轮椅扶手上的右手食指轻点一下。
寻寻觅觅十多年，正面交手第一次。
黎容儿是hep研究中心抛过来的第一枚废棋，一为恶心，二为试探，三为宣战。
湛北很聪明，十多年来只潜心研究一种病毒，他知道这种东西如果大量投放，会引起所有人的警惕性和恐慌，对他日后计划不利。
所以一直都是小范围实验，等真的确定变无可变的时候，就是他向这个世界正式宣战的时候。
他和湛北，一明一暗，斗许多年，却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还是在这种让人吃一嘴苍蝇的反胃情况下。
不过，很快，湛北也会尝到这个滋味儿。
楚难之唇角微勾，极致慵懒。
＊＊
东沛宣布第一幅画作者是楚先生唯一徒弟，全场响起热烈掌声的时候。
黎容儿被挟持上一辆黑色商务车。
下意识挣扎中，她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味道。
慢慢停下动作，忐忑又期待地缓缓睁开眼，终于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登时泪如雨下，哭着忏悔道：“对不起，我把你给出卖了，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办法，那种情况下我不能不说。”
湛北弯唇轻笑，温润公子般，“没事，不怪你，我也不会怪你。”
他天生微笑唇，两侧唇角上翘且勾，给人舒服又亲和的感觉，加之他举止温柔，是黎容儿从未感受过的体贴和关怀。
瞬间死心塌地道：“阿北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出卖你，我死都会护着你。”
黎容儿痴痴地看着他的脸，很慢道：“没有，他们就是问幕后主使，我想……”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温声打断，眉目间拢着心疼。
黎容儿更加委屈，“我东西都被他们没收，而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明明我毁画当天他们就没人发现，怎么会突然把我抓起来……”
湛北眼帘一垂，收回手，翻折手帕，“那你见过那位楚先生吗？”
“没有，”黎容儿盯着他的手，“我只知道他坐着轮椅，你之前弹过钢琴吗？手好漂亮。”
湛北笑笑，“容儿小姐，还有闲心关心这些。”
黎容儿懵懵抬头，“什么？”
“我不怪你出卖我，你也别怪我狠心。”湛北的表情话语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就是速度太快。
快到黎容儿都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被塞上手帕，右手下意识抬起，准备扯掉东西，质问，但还没碰上，双手就被狠狠折断！
啊啊啊啊啊！
钻心入骨的疼痛，她硬是喊不出一声，只能缩在狭小的座椅里生生受着。
而那个一手把她捧入天堂又扯入地狱的男人，正闲适地拿消毒凝胶洗手，仿佛她是什么让人作呕的垃圾。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开出市区，驶向郊外。
疼到适应的黎容儿开始拼命地撞门，想要获得一丝生机。
开车的阿禹对噪音很敏感，眉头骤然紧锁，手下也陡然狠转，车尾瞬间往右边甩，没有防备的黎容儿一头磕上玻璃，一阵眩晕激荡后，有温热粘稠的东西从额角流入眼眶。
绝望和恐惧的笼罩下，黎容儿反而不觉得眼入异物难受，只觉得血真暖和。
湛北一眼瞟过去的时候，险些没分清她双目赤红，是因为之前疼到眼白爆红，还是因为有血液流进眼眶。
反正，挺惨挺美，挺让他体内嗜血因子暴乱。
“阿禹，刀给我。”湛北低声说。
黎容儿身子打个抖，黑红白交织的眼眸祈求地看着他。
但是，恶魔从来不会心软。
医用手套戴上后，湛北微微一笑，毛骨悚然。
＊＊
林慕北凭借月夜画和楚先生唯一徒弟上热搜的时候。
黎容儿的手和脚分别被路人发现，待有人报案后，刑警才在郊外垃圾堆发现她余下的被烧焦的身体。
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死者的情况下，黎容儿就这样消失在人世间。
像是从来没来过一样。
荒无人烟处，阿禹点火烧车。
湛北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就着点燃，吸一口，退后几步，缓缓吐出烟圈。
阿禹问：“湛爷怎么知道楚先生就是和您作对的人？”
湛北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笑，“林慕北。”
阿禹不明白。
湛北说：“林慕北这些年身后一直有人护着，但我并不确定那人究竟是谁，所以楚先生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我就想确认一二。”
“黎容儿毁画的计划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他们提前防备，绝对不可能发现。但是，如果他们提前防备，就足够说明，有人在一直防着我。”
阿禹佩服道：“一石二鸟，湛爷高明！既揪出林慕北的幕后帮手，又查出这些年一直和您作对的人。”
湛北笑着摇头，“楚先生没你想象的简单，他背后绝对不止四方格，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送黎容儿到他手边，他居然又原封不动的还回来，甚至还多送他另一份大礼！
真是，有趣。
“湛爷，那位大佬真的想脱离组织。”阿禹接到一通电话后，立刻禀报。
湛北似乎早就知道，不甚在意地弹弹烟灰，“黑客教父已死，能和a神抵抗的不多，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