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红楼严格来说,并不是一座楼,而是三座。这三座楼呈“品”字形分布,相互之间有廊桥在空中连接,既分别独立又相互勾连。有人给起了三个名字,都是由三句诗演化而来。

    正门正对着黄川江,是座四层高的红木绣楼,也是万红楼的脸面,构造气派又不失秀气,二十八盏大红宫灯高高挂起,楼上则各色花团锦簇,故而前楼又被成为“夜放花千树”,所以被称为“夜华楼”

    过了正门是个方形院落,院落构造典雅,花树奇秀,丘壑多姿。

    春夏之际,溪水环绕,虫鸣鸟啼,锦鳞游泳,又有高树如云,树荫浓密,凉风习习。

    到了秋冬,或者黄叶遍地,秋菊飘香,满园若披金甲,显得富贵堂皇;或者隆冬时节,大雪纷飞,银装素裹之中,腊梅迎寒怒放,阵阵清香和房顶的皑皑白雪、红木的绣楼相得益彰。

    众人认为这座绣楼的妙处却在楼前的小径上,真是“曲径通幽处”,所以称之为“通幽境”。

    “品”字后右侧那座绣楼,是座石楼,造型独特,整座建筑建在一座小山之上,造型颇具江南风范,只是所用木料很少,除了门窗、屋梁基本都是青砖结构,连台阶都是青石。小山下是个不大的园子,园子设计颇具匠心,一架装饰精致的秋千随风悠荡,被白墙青瓦隔开,颇有墙内秋千墙外道的意思。

    园子有两扇大红色的圆形院门,门外不远有溪流引入,溪流之上建了座白色拱形石桥,石桥一侧就是通幽境,另外的一侧就是这品字形的另外一个“口”字,原来叫做“秋千坊”,然而最近忽然却改叫“听雨轩”了。

    听雨的典故有太多,至于为何改叫这个名字,大家众说纷纭。

    听雨轩位置居高立下,可以看到半个黄州。包括云襄姐弟的家。

    下了听雨轩,绕到楼后,就有条小路,沿着小路走下小山则又是一扇红色拱门,拱门外是个一丈许的过道,刚好容得下轿子通过。

    另外一侧又是个院子,专门负责万红楼的吃喝用度等日常供应,云襄和云珠就是把衣服送到这里,这里的人管这个地方叫后院。

    如果比热闹,后院并不输给最热闹的夜华楼,当然,热闹和热闹不一样,最大的区别是一个发生在晚上,一个则是在白天。

    前一天夜里下了雪,早上,杂役门在院里立了一丈多宽、几丈长的大鼎,里面满是火红的木炭,北风一吹蓝、红色的火苗呼呼的响。这些木炭是给前楼姑娘和客人做火盆取暖用的。

    杂役们来来回回,有添碳的,有取火的,招呼声、吆喝声、叫骂声不断,热闹更甚于常日。

    那天早晨,云襄和云珠各拖着几袋衣物,一进门迎面扑来一阵阵热乎乎的风,驱除了一直包裹在两人身上的寒意。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愿在这个污秽、嘈杂的地方耽搁。

    交完衣服,姐姐独自站在门外等着,云襄则跟着名叫小川子的小厮到账房取钱,小川子跟云襄年纪相仿,长的面黄肌瘦,像秋天瘪了的稻谷,细细的脖子挑着个瘪巴巴的长脑袋。平时他在万红楼干些杂活,在这里没少挨打受气。

    小川子与云襄打交道很多,一见面要么就讲讲万红楼姑娘们的桃桃粉粉的花花事儿,要么找云襄诉苦说又挨了谁的欺负等等。云襄在万红楼如果说有朋友,也只能说是小川子了。因为除了小川子他跟别人从来不多说一句话,跟这个小厮就话就多了起来,时间久了两个人似乎有了些情谊,他们甚至有一会一起偷出一个刻薄嫖客的衣服,把它扔到黄川江里。

    账房在后院最里面的一层,二层长长的大红色回廊恰好在账房门口穿过。去的时候,云襄走在后面,小川子在前面不停的说着昨天又被嫖客扇了个耳光。回来时,云襄走在前面,小川子走在后面,依旧愤愤不平的说着昨天有多冤枉。

    云襄拎着钱袋,被他说得有些不耐烦,说:“你应该打回去才对,又没有做错什么。”

    小川子一脸委屈:“打回去?人家都是爷,要你你也不敢打回去。”

    云襄不服气:“哪家子的爷?敢打我一定揍的他像黄川江边的猴子一样吱吱的叫唤。”

    小川子吐了吐舌头,刮着腮帮子说:“吹牛横竖不上税,你咋不说敢揍知府严净呢?”

    云襄见他不信,昂着头哼了一声:“不信算了,没准哪天我真把那个泥塑知府给揍一顿。”

    两人正聊着,忽然啪的一声,一件烟色木牌径直地擦着鼻尖落了下来,吓了两人一跳。

    云襄低头看了过去,只见是个烟色油光三寸多长的木头牌子。还没反映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就听到楼上有人在喊:“那个小子,帮爷爷把腰牌拿上来。”

    云襄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二楼的廊桥上站着个穿着浅绿色绸缎夹袄的黝烟胖子。那人鼻孔朝天,眉毛粗散,脸上有青有紫,像是刚被人揍过,头发稀稀疏疏蓬蓬散散的在脑后胡乱编了个纂,看服饰像是个有钱的,看模样却像万红楼后院里的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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