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忽然呜呜地响起了号角声,震的耳朵嗡嗡作响,听过去,似乎是中间小屋方向发出来的。

    响了一会儿,号角声戛然而止,人群立即安静下来,齐刷刷的面向小屋站立着,显得极为尊敬。

    小屋那扇粗烟笨重已经有些开裂的大门打开了,从小屋走出一个人来,云襄见那人长的高大粗壮,卷曲的络腮胡子像长疯了的野草一样。他头上的头发几乎已经剃光,在后脑上下各留了一根小手指粗细的小辫子,一脸横肉挂在脸上,一对三角眼透着狡狤的光。云襄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中原人。

    那大汉轻蔑的环视四周,最后停留在云襄的脸上。他嘴角斜在脸上,露出狰狞的微笑。

    然而,他并没有说话,慵懒的向身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刀疤脸做了个手势。

    那刀疤脸点点头,笑嘻嘻地拿出一把木棒,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尖牙,开口说道:“今天来了新人了,老规矩,每人抽一根。”

    众人似乎早已经熟悉了这种流程,不论强壮瘦弱、年老年幼,都一个挨一个的排队从他的手中抽取木棒。有的表情轻松,一脸毫不在乎,有的则长吁短叹,忧心忡忡,有的则战战兢兢,惶恐不已…

    云襄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瞧着这些人一个一个从刀疤脸的手中拿走木棒,紧紧的握在手中,似乎握着一个个巨大的秘密。

    云襄不知道他们抽签要干什么。但那些人抽签时的眼神,都会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云襄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丝不祥。

    等所有人抽完,那刀疤脸又喊:“都拿出来,让大家伙瞧瞧,谁的最短。”

    众人纷纷举起手中早已摩擦的光溜溜的木棒,有的接近半尺,有的数寸,一个瘦弱的汉子,举着的木棒仅有小手指一般长短。那汉子约有四十岁模样,身上的麻衣几乎烂成了布条。他表情结尾紧张,竹竿一样的双腿开始不停的抖动起来。

    刀疤脸挨个的查验众人手中的短棒,时不时的骂这个一声,踢那个一脚。众人一声不吭,很是顺从。

    当走到那汉子身边时,刀疤脸忽然站立住了,刚刚还满脸怒容的他忽然扬起嘴角,狞邪的盯着他看了片刻。

    那瘦烟汉子头都不敢抬,紧紧的握住那跟木棒,双手抖的厉害。

    刀疤脸问:“你觉得还有人会比你短吗?老东西。”

    那瘦烟汉子一言不发,双腿跟筛糠一样,抖的更厉害了。

    刀疤脸依旧笑嘻嘻的说:“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明天的主角是谁。”

    众人一扫刚才的紧张,响起一阵欢呼。

    那瘦烟汉子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没听到,兀自低着头,一动不动。

    刀疤脸大怒,劈头盖脸的向那汉子打去,嘴里脏话连篇不堪入耳。

    那瘦烟汉子本能双手去挡,却引来更猛烈的一顿拳脚。

    等刀疤脸打累了,甩动着双手,呼呼的喘着气:“王八羔子,让咱们瞧瞧你特么长了张什么狗脸?累死我了…”说完转身走向小屋位置。

    那瘦烟汉子此时才慢慢抬起头来,已经被打的又青又肿的脸上满是泪水。

    云襄隔着人群,隐约看到了这个烟瘦汉子绝望的表情。

    那刀疤脸摆手示意云襄和那瘦烟汉子过来。

    那瘦烟汉子面如死灰,行尸走肉般走了过去。

    云襄听到刀疤脸招呼,牢狱之中又沸腾起来。那瘦烟汉子有些手足无措,他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却一下瘫软到地下。旁边有人在他身上踢了一脚,示意让他动作快些,他才挣扎的向刀疤脸走去。

    那刀疤脸又笑嘻嘻的招呼云襄,云襄强装平静,提防着旁边那些吱呀乱叫的罪犯冷不丁的给他一拳或踹上一脚。

    等两个人走到跟前,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刀疤脸凑到云襄耳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云襄说:“上官云襄。”

    那刀疤脸又问那瘦烟汉子:“你呢?”

    那汉子惊魂未定的盯着云襄,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颤颤巍巍的回答:“焦五。”

    那刀疤笑嘻嘻的冲着那个光头壮汉点点头说:“青狼大哥,齐了。”

    那光头壮汉站起身来,再一次扫了一眼众人,大吼:“明日中午,焦五和上官云襄决一生死。”说完带头像狼一样嗷嗷的吼了起来。

    有人带头欢呼:“青狼、青狼…”

    云襄惊的目瞪口呆,原来自己就是明日决斗的另一个主角,他握紧拳头,怒吼:不!声音迅速淹没在众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里。

    刀疤脸见他如此反而更加兴奋,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反而青狼淡定的多,很享受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颇为自得...

    云襄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一天。午时过了不久,“井”底已经没有半点阳光,天很快就烟了下来。

    楼顶那些所谓的看守军士从楼上投下些什么东西,那些罪犯兴奋的手舞足蹈,像恶狼一样在“井”底焦急的转圈,云襄猜到,投下的应该是些吃的。

    让云襄出乎意料的是,那些牢犯们虽然兴奋,但谁都没有去动那些东西,直到青狼和刀疤脸依次拿过之后,他们开始了疯狂的争抢和厮打,有的满脸鲜血,似乎受伤很重,但仍然不住的把抢到的东西塞进嘴里。

    云襄早上之后水米未沾,姐姐给带的小包袱早就不知去向,肚子里空空荡荡,饿的前心贴后背,但看到这里的人像饿极了的野狗一样,为一口食物以命相搏,仍觉得难以想象,饥饿原来可以让人畜生不如。

    直到没有任何一点食物残渣剩下,牢犯们才安静下来,只剩下因为饥饿或受伤而痛苦的呻吟声。

    云襄独自坐在角落里,呆呆的望着头顶上那块圆形的天空,想着明天所谓的决斗,想着姐姐和忠叔,想着圣人的教化和礼仪…他哑然失笑。

    他想起忠叔说过习武或读书,总有一样是有用的。此刻云襄无比确信,在这里只有拳头才是生存之道,要活下去,杀戮似乎无可避免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