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西城以为自己如此说已经是够明显了,可是很显然,他们两个并没有聊到一块儿去。

    迟西城倏然靠近白晚,直接吓了白晚一跳,白晚重新躲回被窝里,把自己又包了个严实。“我不会参与的。”

    “因为白夜?”

    “不止因为我姐姐,我也不想参与。”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迟西城有些焦躁,对于这样子的白晚他根本就毫无办法,其实他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这件事情,但是他不愿意。

    “如果换做是你姐姐,你会吗?”

    “会。”

    白晚的回答出奇的迅速。

    “那么,就当是为了你姐姐,我保证,会把白夜带到你面前来。”

    迟西城已经走了,还是从窗户出去的。白晚没纠结他为什么不走门,只是窝在床上想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如果不是因为白夜留的信息,她怎么都不可能来这里,迟西城如此引她入局,可能更多的是有着其他的目的,但是她不想去关心,他们两个只是各取所需。

    不过,她也在惧怕,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光鲜的人。

    夜里,白晚做梦了,一个很长很久远的梦,梦里全是灰白的颜色,她正站在窗口看着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从走廊走过,黑袍女人手里抱着个小孩,长得乖巧,两只手搭在黑袍女人的脖子上,两人格外的亲昵。

    但是睡梦中的白晚想跳下去,就从她所在的窗户的位置,一下子跳下去,想把那个孩子从黑袍女人的胳膊上扯下来。

    说不出为什么,白晚一直在挣扎,一直尝试着这样子做。

    梦境就是个轮回的空间,她把自己困在梦境里怎么也逃不出去,一次又一次的想尝试和肖想,在黑袍女子再次抱着孩童从她面前走廊路过时,这次她终于做出了决定,站在高高的窗口上一下子跳了下去,轰——

    雷鸣从山那边霹雳轰然而来,白晚一下子砸在地上从睡梦中醒来,古木色的天花板晃悠悠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又是梦。

    自从知道白夜“死”后她就没完没了的做梦,白夜不在她的身边她常常陷入到这种梦境里,无头无尾的梦境,往往阐述着可怕的事实。

    白晚呼了一口气在床上坐起来,瞅着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收拾了下准备出门。

    刚拉开门就见迟西城在门外站着,靠在二楼的木质栏杆上,手肘正好撑在上面,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夹在烟,看掉在地上的烟灰,估计只是点燃了没抽。

    见白晚出来,迟西城灭了烟,这次倒是走到门口,把烟蒂扔在了垃圾桶里。

    白晚安静的站在那里等他说话。

    “第二个人找到了。”

    “尸体?”

    “嗯。”

    两个人的对话很简单,正说着的时候白晚斜过身子,视线从迟西城身边擦过去,掌柜抬着一盆水站在楼梯口,见白晚看过来和蔼的笑了笑:“客人,醒了?那就下去吃饭吧。”说完端着水离开了。

    “走吧,吃饭。”

    白晚越过迟西城,脚刚落在楼梯上,耳旁便飘过迟西城的话,白晚顿了一下想回答,正开口韩雪就在楼下招呼他们下去吃饭。

    今天的早饭很简单,跟外来人吃的差不多,就是稀豆粉泡油条,不同于外面人的豆浆油条,酥脆的油条被切成一段一段的,泡得半软的时候最是好吃。

    一桌子四个人围在一块儿慢慢的吃起来,这边吃饭有规矩,桌上不能说话只能吃饭,全场只有碗筷挪动和咀嚼的细微声音。

    白晚正把泡好的油条从碗里夹出来,晃眼便看见掌柜的手,问了下,“这是怎么了?”只见掌柜的右手上是被烫伤的水泡,手背被烫得红红的一片。

    “没事,昨天割草的时候那个机器太烫了没注意,不小心烫着的。”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收回去,问,“对了,你们今天还出去玩吗?”

    饭吃得很快,韩雪麻利的收拾碗筷,端到厨房清洗。迟西城看了一眼掌柜的手背,嘱咐用药便带了白晚出去。

    街道跟着天色一起苏醒,此时小街小巷都已经热闹起来了,没有吆喝声,但其他的各种声音不绝入耳,各种味道扑鼻而来。

    水在壶里冒开的声音,车在巷口按喇叭的声音,狗在巷子里吠叫的声音,人们吃饭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讨价还价的声音。

    刚吃过的稀豆粉和油条的味道,浆米粉的味道,糯米的味道,鸡蛋饼的味道,油盐酱醋放在汤里,撒在菜里,各种混合的味道。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稳祥和,没有人去注意在电视上播报了好几天的事情,事情跟自己无关,跟身边的人无关,那就无关了。

    就在白晚还沉寂在各种声音各种味道中的时候,迟西城停了下来,靠在路边的树上,看着愣愣的白晚。

    他说:“胡兴业,男,16岁。”

    话刚落,打火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一簇火苗从迟西城的手心燃起来,他没点烟,只是看着白晚,“今年高一,是个成绩优秀的孩子,以班级第一名的成绩升上来的高中。”就这么——没了。

    后面那半句话迟西城没说出来。

    “你——等等,接个电话。”正继续说话的迟西城倏然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看了一下,是张只。

    “说。”

    太阳升起来,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湛蓝,白晚却觉得空气燥热起来了。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男人,迟西城正蹲在那里。他的身材本身就高大,肩膀也就宽厚,蹲在那里刚好全部挡住了白晚的视线。

    迟西城站了起来,透过两条修长的腿,白晚能看到隔着迟西城不远的地方,一条白布正缓缓的盖下去,另外一个女人跟着站了起来,摘掉白色的手套。

    那个女人后面还跟着个记笔记的小伙,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女人跟迟西城嘀咕着什么,声音有点小,这片风大,白晚也听不清楚。

    女人跟着迟西城走过来,看见白晚,顿了一下,看着迟西城笑,白晚觉得她笑得有那么一点儿不怀好意。

    “这是白晚,白夜的妹妹。”

    “白——晚?”女人顿了一下念出白晚的名字,然后伸出手:“你好,我是聂采云。”白晚伸出手回握了一下,依稀觉得聂采云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来。

    只听采云继续说:“没想到白夜居然有个妹妹,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呀!”

    聂采云话一出,两个人都不悦的皱起了眉头,白晚也终于在记忆里想起她是谁来了。

    眼前的聂采云一身利落的装扮,头发扎了个高马尾放在后面,里面是时下年轻女子最潮的装扮,白衬衫配短裙再搭一双小皮鞋,外面套了件白大褂。她就是负责这次案件的法医。

    而在记忆里,白晚的确听白夜提起过这个人——是个有实力的但不能深交的人。

    刚才迟西城介绍白晚的时候,白晚分明就看见她的嘴唇在说完白字以后出现的唇型是夜,她要说的是白夜,临时改口才说了白晚。

    “嗯,我姐姐很少向外人提起我。”

    白晚是个通透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聂采云的意思,她自小就被白夜保护得很好,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多不多少不少。

    只不过现在,她是答应了迟西城的人。

    “怎么样?”

    迟西城没继续说什么话,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火机,不断的旋转——旋转,看得聂采云眼睛有些花。

    聂采云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盖上白布的地方,道:“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跟前面的那两个一样,只能提取DNA进行辨认了。”

    “嗯。”迟西城点了点头示意白晚可以走了,而白晚正盯着那块白布出神,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说不出来。

    走了几步没人跟上来,回头便看见白晚深思的模样,无奈,只得走回去拉着白晚就走,说:“回去吧,回去我跟你说。”

    刚才聂采云做初步检查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韩强还是他做的检查。

    白晚看着他,终究是点了头。

    她觉得自己应该给他说说自己心里的疑惑。总感觉内心的不安开始扩大了。到这时,白晚才意识到关于这个案件她所得来的信息都是来自迟西城的。

    这是种极其可怕的猜想,这就像是在梦里,所有的东西都没逻辑可言,随机叠加组合在一起,就等着你睡着了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冲进你的脑海,全数灌进去,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不管你梦醒之后是否还记着。

    不重要,不是吗?

    白晚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迟西城,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算了,不管了,再怎么样这已经是成了定局的事情。

    “迟西城…”白晚驻步,站在风日里看着迟西城转过身来,将背影换成正面,“你会骗我吗?”

    迟西城楞,笑:“不会。”

    白晚点了点头,“好。”一个字,说着从迟西城身边路过,空气中一股清新的味道从迟西城鼻尖飘过,白晚柔软的头发丝飘在晨曦里,异常柔顺。

    迟西城捻了捻手指头,觉得手心里痒了一下,想挠,还没挠着就痒痒感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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