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依瞬间僵硬的表情,韩云?笑了一下，道，“但我知道这个对你来说肯定很突然,所以并不会要求你现在就跟我成亲。我们可以先定亲，成不成亲，什么时候成亲，由你决定。”
明依瞪着他，犹如五雷轰顶。
此刻她受到的刺激比上次肖景珩说“我可以娶你”更甚。
她只觉得一阵的头晕目眩。不，她不能这么矫情,她不是已经从姑母那里早就知道了吗？或者说，她内心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只不过她总是以自知之明来骗着自己，不想去面对而已。
她很努力去做他吩咐的事情，因为想着是公平的交换,而与男女之情无关。
她镇定着自己的神经，好半天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道：“二爷，如果您只是为了拒绝马家的亲事,我可以配合您。即使我去读书,也并不妨碍。”
韩云?看着她,原本只是面无表情,然后突然就笑了一下。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距离两步远，他看到她扶在桌面的手用力的捏着，已经发白。他知道如果自己再靠近，她必定是要后退，或者甚至转身就跑了。
他会一步一步靠近她，在她逃开之前停下，然后下一次，再近一些。
他道：“明依，你一直都很聪明，当然知道我不只是为了拒绝马家的亲事。”
然后笑了一下，道，“但是你完全不必太过紧张。”
“在你还没有准备好之前，我并没有打算逼迫你做什么。定亲，不过是个形式，你甚至可以当它不存在，我们也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一年后，如果你想去读书的话，一样可以继续去读书，或者你读书，不打算回来了，想解除婚约，也没问题。”
明依愕然，原本被震散的大脑归位，慢慢恢复思考的本能，但瞪着他，似乎不太懂他的意思。
什么叫可以当它不存在？这种是想当它不存在就可以当它不存在的吗？
韩云?看着她面上震惊又茫然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道，“我的确有些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会很高兴娶你为妻，这一世都不会负你。但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只将这婚约当作一纸身份文书，这一年，有这身份文书，于你，于我，做许多事情都要便利上许多。”
“于我来说，用这身份文书先定下你，禁止其他人觊觎你，又可以让你以我的未婚妻的身份替我办事，还可以名正言顺拒绝各方要求的联姻，不必再寻各种借口，是一举多得。而于你来说，这身份文书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就是你的考虑和想法了。但不管你怎么看待，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你所有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替你做到。”
“你可以考虑考虑，我不会逼你。”
她就那样看着他不出声，红唇微张，娇艳欲滴，大大的眼睛清澈黝黑，像是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汽，不过是两步之遥，韩云?看着这样近的她，心跳微乱，似乎那红唇的香甜滋味都近在唇齿之间，身体便热了起来，眼神便也深了起来。
他别开了目光，走到了窗前，深秋的风吹进来，那份热气便散了些去。
他道：“明依，你有心上人吗？”
他走开了去，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明依刚刚也同样乱了的心跳。
心上人，明依自然是没有的。
从肖悦依到夏明依，和明依走的最近的男人就是肖景珩。
那时明依知道肖景珩喜欢她，不过那种知道不是某一日发现的，而是日渐月累慢慢积蓄而成的，她对他只有兄妹之情，且她那样的身体那样诅咒般的命词，朝不保夕的，所以绝不敢往那个方向踏一步，好在没有纠结多久，她就死了。
明依的沉默让韩云?转回头来，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怅惘，这让他升起了些误会。他问她有没有心上人，而现在她显然在想些什么，她在想谁？显然不会是自己。
韩云?的心有些沉。他也同时想到了肖景珩，除了肖景珩，虽然很多人对她有心，但和她牵扯得多一些的只有肖景珩。
明依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到了他的面色，虽然好像没多大变化，但她就是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
她不想生出什么是非，忙道：“没，没有。我一直都只想着会离开青州，想着要去找我三叔，所以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心思。刚刚，刚刚我只是在想，有心上人，该是，该是什么样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低了下来，并不想直视他的目光。
但却并不是害羞，她又不是普通的十六岁姑娘，怎么可能会害羞，她只是在消化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的冲击，甚至在权衡着这件事的利弊，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神色。
他笑道：“我会替你寻找你三叔。明依，既然你没有心上人，你有什么好顾忌的吗？”
明依抬头看他。
这还用问吗？我顾忌的当然是你。
韩云?道：“你怕什么？如果我要强娶豪夺，有没有那一纸婚约，都没有任何分别。我既然给你那纸婚约，给你承诺，便是给我们两个人的缓冲，也给你时间选择退路。你若是不愿，除非现在就离开青州城，否则你知道了我对你的意思，或者说，全青州城的人都知道，有没有那纸婚约，又有什么不同？还是，没有婚约，肖景珩不会死心，只会变本加厉的纠缠你？”
明依的脸色顿时一白。
她低声道：“好，那你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考虑。”
明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东园，离开韩云?的书房的。
而韩云?一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再从窗户看她从东园离开，再到西园，再回静梅院，甚至她的房间，她房间的灯何时亮，何时熄灭。
他其实也可以慢慢去赢得她的心，让她逐渐爱上自己，只不过他习惯了从一开始就宣示主权，他不喜欢别人去觊觎她。
***
明依迷迷瞪瞪的回了西园，一路都是顺着韩云?引导的思路来思考，来权衡着这件事的利弊和风险。
一直到回到自己房间，她坐下，才想起了另一件事。
韩云?为什么想要娶她？
他说如果她愿意的话，他会娶自己为妻，这一世都不会负自己。
为什么？
这个时候，她竟然想起了韩芝玉的话，“就因为你长得漂亮，谁都宠着你，你想要什么都不需要任何努力，轻而易举的得到”，是这样吗？他也是只是因为自己这一身皮囊好看，所以想要娶自己？
可是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韩云?并不像是好色之徒。
明依只觉得一阵头疼。
***
夏氏是午后才从大太太那里回的静荷院，回来就听吴婶说上午主院那边的林管家来过，叫了明依去主院见二爷。
夏氏心中担心，尚未来得及收拾刚刚在大太太廖氏那里被韩氏母女摧残的神经，就直接去了明依的房间寻明依问话。
她进房间的时候明依正坐在床上看着书，神情平静。
她这个样子倒是让夏氏被韩氏母女哭哭啼啼吵得乱哄哄的脑子静了静，但同时心也越发地沉重。
明依抬头见到夏氏进来，见她形容有些疲倦，便起身去了桌前替她斟了一杯茶，待其坐到榻上，才一边递茶给她，一边问道：“姑母，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夏氏伸手接过茶，苦笑了一下，心道，这孩子，还真是稳得住。
罢了，看她的神情，怕是已经作下了决定，她既不想直接提起，便稍后再说吧。
韩姑太太，肖家还有马家那一堆破事，若是以前，夏氏定不愿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说给明依听，但她想到现在的情况，明依和韩云?扯上关系，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她，反而是知道的越多越好了。
遂道：“马家的意思尚不清楚，但肖老太爷和肖老太太的意思是，对外宣布马家和肖家定亲的一直都是肖四姑娘肖悦莲，以前外面说什么马肖两家定下的是肖悦柔的都只是谣传。”
“姑太太就拖了肖悦柔回了大太太处，以死相胁，求大太太定下悦柔和子林的亲事，说子林比马林昌强上百倍，唯有如此，才能清了悦柔身上的污点，否则她就只能搂着女儿一起死在老太爷也和大老爷的灵位前，免得污了韩家的名声。”
这，这是什么逻辑？
明依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道：“大太太可不是会被这种愚蠢的法子威胁住的人，姑太太这是要把自己和肖悦柔都作死。”
本来韩云?就已经对她意见多多了，她若是再把自己和大太太的情分都折腾没了，以后韩家可不会再有人替她收拾烂摊子了。
夏氏轻哼一声，不过转而还是温声问明依道：“明依，如果你是大太太，你会怎么做？”
明依道：“方法多了去了。委婉的就说子林已经相好婚事了，但姑太太这么惹人嫌，估计大太太也不想委婉了，大开了门，让她去死呗，大太太是个性子骄傲死要面子之人，看她豁不豁的出去，把事情闹得满青州城都知道，那时肖悦柔才真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夏氏苦笑了下，对明依这话不置可否，转而终于问她道：“明依，你见了二爷，现在，你是作了决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