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剑网三]朝夕旦寐 > 第15章 风声乱(二)
    两日光景,弹指即过。

    天微微亮时,我们起身赶往扶风郡驿店,早饭时分到达,而驿站门口,已有三人候在那里。

    三人之中,我认识其二。一人白衣翩然,是问缘的金虚师兄白子羽,浩气营中我见过多次;第二个绯衣耀眼,是东方的菡秀师姐穆鲤,这姑娘平素对我十分客气,此时见我,却是一脸冰霜。

    第三个人,我很眼生,看身形是个挺拔男子,然而墨袍缠身,兜帽遮颜,又背缚着一对秋水似的弯刀,不是中原人的装束,且坐在他们身后,垂头不语,安静得宛如一座雕像般。

    看见他们,初祀师姐的脸色顿时凝起沉重。

    白子羽看去比师姐还要疲惫得多,见彼此沉默,干咳出声,打破僵局:“既然大家都为了同门而来,当同心同力,相互倚助,那个安之暄太不讲理,在下一度为难得很,不知你们有何良策?”

    穆鲤随即轻哼道:“你为难之处,不就是顾忌着那个女子,她既是五毒门下,又是藏剑弟子吗?”

    初祀师姐漠漠扫了他们一眼,脸色还算平静,便沉声开口:“暄儿确然出身于我藏剑山庄,若她还肯听我这个师姐的话,在下自当让她完璧归赵,将二位的师妹安然送还,若不肯听,你们要动手,也请看我薄面,手下留情。”

    穆鲤眉尖微展,笑道:“安之暄如何对待阡墨,本姑娘就如何回报给她。阡墨自小娇弱,跟来路上受苦不少,要是我这师姐都不护惜她,还能倚仗谁啊?”

    她说完向我睇来,眼神刀剑也似。

    师姐颔首,不动声色,将军含笑不语,梓铮自顾自擦剑,惊鸿被揉得嗡嗡惨吟,搅得我甚觉心烦意乱。

    又听白子羽道:“初祀姑娘既如此说,在下也不会让姑娘烦恼。”

    他转身拍拍那墨袍人的肩膀,继续说道:“这位陆轻炎老兄,与我商议过一个法子,虽不能万无一失,却可保两全其美。至于这个法子是什么,我不能多说,但初祀姑娘尽管放心便好。”

    我有点晕头,既然不能多说,你居然还提起,吊人胃口,又叫人怎么敢放心?

    这么想着,又听得惊鸿喀然一声痛鸣,玄青剑身上的暗红雕纹骤然灼眼得很。

    那人被点到名姓,微微抬起下巴,晨风拨了拨他的帽子,露出一双眼睛,左蓝右金,竟是异瞳。

    巳时一刻,暄儿她们终于如期而至。

    早先听梓铮说,暄儿有一副美入骨髓的好相貌,我细细端望起彼端,那个款款而来的领头人。

    这人的模样,果然十分动人,却漂亮得很复杂。

    纤眉宁静,清眸温软,是江南山水淌在诗间画里的那番雅致风骨;长发不束不盘,飘洒肩头,下亸腰际,看去慵懒,可韶华青葱,然满头霜雪,竟是三分凄婉之味;再用一身苗疆紫衣,裹现婀娜,微风过处,裙裾摇曳,一段修长白腿欲掩欲露,不胜妖娆,引人无尽遐思。

    如此美人,将军当年也下得去手,委实令人佩服。

    转眼间,她们在我们对面站定,人并不多,除了东方三个和暄儿自己,也就剩下三个不相干的生面孔,反观我们,似乎是占了一点便宜。

    暄儿的眼光在我们这边一晃而过,轻笑开口:“师姐,你带的人不少,万一要打起来,我可就吃亏了呀。”

    她话音刚落,点点蹄声忽从我们身后响起,并着一声轻哼:“还有我在,你怎会吃亏?”

    我心里陡沉,转眼一望,见着将军她驱着赤电,慢慢悠悠,踱上前去,一步未停。

    “暄儿,好久不见。”

    左肩的伤口突然隐隐作痛起来,我心头生起一股莫名滞涩,虽然想过总有一天会和将军分道扬镳,却还是难以明白这一天怎么来得这么快。

    而对面,暄儿见着将军突然过去,神情起先几分意外,随后欣喜溢于言表。

    “我知道,我就知道,我不会想错。”

    她在那噫语一般,自说自笑,我听得迷茫,她没有想错什么?

    暄儿笑过之后,伸出右手,拉住赤电的马笼头,要将它牵到自己面前,红马儿似乎被拽得脸疼,挣了几挣,但没有摆脱。将军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垂着头,盯着她牵马的手发呆。

    这只手被青丝手套裹得严严实实,从指尖到手臂没露丁点肌肤出来——若是正如梓铮所说,她被剑锋穿腕断筋,那伤痕必然难看。?

    将军凝视一阵,脸色倒没有变动,默了少顷,终于凉凉出声:“我到底,对你不住。”

    暄儿仰脸望她:“你这句话,我等了多少年,现在才说出来,不觉得为时已晚了么?呵,你终究肯来见我了,来说这句话了,是不是已经知错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一如她眉眼的温婉,语气里掩不住激烈,但传到我的耳里,心头忍不住发寒,那滞涩感觉愈见清明,难受之处,竟还能阻抑呼吸,兼之左肩痛楚,我心绪渐起波澜。

    正轻躁间,有人开口喝道:“安之暄,安姑娘!叙旧不必急于一时,先说正事如何?”

    我转眼一瞟,穆鲤姑娘一张脸寒似冰雪,俨然十分讨厌暄儿这般旁若无人。

    再看看其他人,咳。

    初祀师姐扶着重剑,眼睛望着那边自家妹子,面无表情;梓铮一脸木然,但她手提轻剑,用剑尖将地上一只甲虫翻来覆去,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更有甚者,白子羽道长一脸“今儿风好大啊,贫道的发冠又要歪了”的无奈,干脆坐在某块断石背面避风去了,那墨袍人扭着脖子瞧他,不发一声,这种情境看着真是一言难尽。

    我捂着心口,说不出话。

    再瞧瞧暄儿那里,东方和初诺两个眼巴巴的望着我们,东方抿着唇不说话,糯米小孩子却憋不住,眼红红的,想哭又不敢,十分辛苦,另外三人牢牢盯着她们,其余一概不理。我瞧着心头直抽,又望望问缘,从来时,便无人管束她,她也是独自坐在那,垂眉闭目,面容冷白,不知所想。

    我觉着有点古怪,又听得暄儿笑道:“秀姑娘好心急啊,你家师妹如今在你眼前,如你所见,你总会带回去的,又何必担心耽误这片刻?”

    穆鲤被她呛回一句,重重一哼,没有言语。

    将军在马上一声叹息:“你变了许多。”

    暄儿听她一叹,垂下眼去:“这个罪魁祸首,其实是你。”

    将军只有沉默。

    暄儿继续说道:“自小,你处处忍我让我,但凡好吃的好玩的,你总是先给我,我发脾气,闹别扭,你不会和我争吵。唯独那一年,你与我剑锋相对,无论剑道还是手段,都死死压我一头,我从未被你如此对待,有多不甘心,又是何等的不习惯,你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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