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门来的事物,是南烛养的那只狐狸。

    它急匆匆奔至仙凡居,有点慌不择路,堪堪照面,便一头扎向我怀里。

    我只能暂收兵器,展臂将它圈住。

    紧而大门砰然巨声,冷冷关阖。

    臂弯中的小妖精听得那声响,身体轻颤了一下,而后嘤嘤嘤地开始抽泣,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无奈看向南烛,她皱了下眉,出声低唤:“阿灼。”

    狐狸动了动耳朵,探出脑袋,巴望一圈外面,直到认清主人,便呜咽一声,从我怀中跳脱出去。

    它窜进南烛怀抱的当儿,我赫然见得,它嘴里还叼着一件事物。

    “这是?”

    南烛也已发现,一手抱着狐狸,一手自它嘴里摘下那事物,摊开来端详。

    “看着像一块衣料。”

    栀子在旁接过去,多瞧了两眼,蓦地神色一变:“果真!”

    四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数莫名其妙,又起嘈杂。

    我默声审视一番,这事物沾着两丝血迹,确然是一小块月白布料,观其纹理,还是下摆的某一部分,不过昆仑弟子人人俱穿着这样的衣衫,起初观之,倒很难想到是谁身上的。

    小狐狸的爪子还有扭伤,南烛便抱了它,退到后面去医治。

    “栀子,你看出什么了?”

    林欲静的眉头一拧再拧,今夜的怪事应该比他想的还要多。

    “启禀掌门,这只狐狸是小夫人所养,今夜要办喜事,所以便留在了小遥峰让冰雪看管着。”

    栀子一面说,一面声音渐渐生颤:“它现在独自跑出来,如此张皇害怕,说明有人方才闯入过小遥峰,惊吓到了它,那——”

    话音未落,便闻得门外猝然一声惨呼。

    “不妙,是徐师兄!”

    卫游立刻纵身奔向大门。

    而一道剑光比他更疾,凛冽狂风也似掠过大堂,绕是我聚气抵御得快,却也被它逼得不由得后退半步,心跳如鼓。

    就听得哗声大作,大门被那剑光直直劈中,那般坚厚如石的屏障,顷刻间四分五裂。

    “速去。”

    林欲静将手中剑抛回身后弟子,沉着脸举步踏来。

    经过我时,他身周寒劲未散,浸彻虚空,使人呼吸之间俱是冰冻气息,闷得肺腑也跟着难受起来。

    这样的人物,我要怎样对付?或者说,在他手里,我该如何保全自身?

    有点难,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随众人赶至门口,便见一抹妖娆暗影掠过视野,并着似有似无的一声轻软低笑,一起隐入右面的幽色中,直如雪月下幽魂。

    “快追回来!”

    卫游旋即指派袁阖,领了四个守山弟子,匆忙去那厢小道搜寻踪迹。

    回头再看中庭,徐子郁半跪在地上,一身月白衣袍早已鲜血淋漓,后背两道深痕交叉,横贯了脊梁,不知深浅,可观其血涌情状,应都是大创。

    不过,他还能撑着剑喘气,足以见其命硬。

    啧,那人闲散太久,自己看家的本领都不趁手了,打人慢慢吞吞还下不去狠的,跑倒是跑得快。

    我抱起剑,冷眼思忖现下这格局,隐觉头疼。

    立有人影晃动,卫游率先上前,伸手欲扶徐子郁起身,却被他一把攥住。

    “师弟…别碰我……”

    灯火之下,徐子郁面如金纸,额际隐现汗滴,连说话也咬牙切齿,背伤想必很痛。

    “师兄,你的气机正乱,先不要自行运功!”

    卫游随即小心翼翼收手,只以指劲进穴,助他疏导内息。

    林欲静负手在旁边瞧了一会儿,问道:“子郁,那女子是谁?”

    徐子郁摇头:“弟子不知。她从背后偷袭我…出手很快,身法少见的刁钻,抓不到弱点…弟子惭愧!”

    我听得如此,没忍住嘴角悄然扬了扬。

    而林欲静闻言,扭头朝右面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你是在何处遇袭?”

    此时徐子郁原本轻颤的身体随之一顿,他微垂下脸,眼睛避开灯火光芒,口中徐徐说道:“弟子,是在乾生殿外,被那女子绊住……”

    林欲静听罢沉吟片刻,转头对那应长老道:“应师弟,辛苦你领几个弟子去那边走一趟,看有没有丢了什么,如有同伙,务必生擒。”

    “明白了。”

    应长老大袖一挥,点了扬戌,章鹤与岳西籁三人,急匆匆往左面长石廊奔去,尽头处一折,倏忽便不见了。

    苍龙阵二十人转眼已拆去其四,余下的人中徐子郁又受了伤,若再结阵应是勉强,于我而言,麻烦似乎减轻了许多。

    我正自思索,却只听得左近淡淡一声咳嗽。

    林文山将手笼进袖里,缓步走近林欲静,沉声说道:“大哥,我不太放心,想回坊瞧瞧。”

    林欲静瞥他一眼,皱眉道:“对方或许是调虎离山,你就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呵,老狐狸好厉害。

    林文山一时缄默,隐约中叹了口气,退步至他身后,像个他多生的影子一般。

    “不如,由我去吧。”

    这时,仙凡居主刘溪山越众上前,说道:“掌门师兄,匠石坊中至关重要,若被人轻易闯入,后果不堪设想。”

    林欲静颔首道:“如此,便请刘师弟受累了。”

    刘溪山摆摆手,领了于叙,单乐,阳止三人,纵身踏雪而去。

    又分出去四个,就不知还能不能再少点。

    “林前辈好周密的布置。”

    我掸掸袖子,扬声道:“不如,小遥峰也派人去看看吧?”

    昆仑一帮人瞬时齐刷刷注目过来。

    林欲静亦幽幽瞧我,突然冷笑一声:“叶姑娘,这是提醒老夫?”

    我待要回答,未等开口,又听他质问道:“老夫记得卫游曾说,与叶姑娘同来的还有三个女子,想必都是姑娘的好友吧。如今凌亦之成亲,她们一个都不来,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我咬了下牙。

    “还是说,今夜种种,其实是出于叶姑娘安排,不放人,她们便在玉虚峰上搅个天翻地覆,对吗?”

    这番凭空污蔑,自他一派之主的嘴里说出来,义正词严,底下的人自然俱有七八分信服,我若空口白牙辨明自身,怕是要花很大的气力。

    不过,听林欲静这意思,玉虚峰上还没几人知道她们离开与否,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敢直言相告,毕竟,昆仑弟子擅自窥探小遥峰,可是要受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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