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死盯住门……陈忆松没有跟过来,她与思柳都松了口气。
当晚,林心愿辗转反侧,想到搬走。
可是这里地段虽然差些,胜在安静,离林府也远,房租也在她与思柳的经济能力范围内,她们很满意。
况且珠子县逐日发展,来经商或生活的人愈来愈多,住房已经很紧张,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了。
她只得作罢,心烦意乱,从床上起身,去吹火折子点了灯。
屋子窄小,烛光像高峰期的地铁的人海一样,在里面挤满了。林心愿长长地叹息,仿佛想将烛光吹灭。
翌日,她比思柳先回到了家,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见院门被咚咚咚敲响。
不是思柳的敲门方式,她升起危险感,吓得在原地不敢动。那人先不说话,后来才喊了句:
“杨姑娘,是我。”
是陈忆松。
她更加害怕,假装不在家,陈忆松很快不敲了,离开时似乎故意地发出极重的脚步声。
思柳回来以后,她后怕地将这事与思柳提起,两人还是决定请庄宅牙人找新的住房,尽快从金子巷搬出去,多耗些银钱、时间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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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无事地过了两日,这天,林心愿照常去医馆帮老大夫的忙。
到中午得了空闲吃饭的时候,下起来毛毛细雨。
冬天的雨浸着寒意,从天上密密麻麻坠下来,一齐将阳光吸收了,珠子县被笼罩在阴暗中,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烛。
林心愿患轻微的能近怯远症,还有些夜盲,这下看药单时,必须拿到蜡烛底下才看得清,又撞了三次桌角,被老大夫几番叱责。
客人不多,医馆提前闭了门。
回家时,她擎着一把墨蓝的油纸伞,想到最近一切的不顺利,边走边抹泪。
走到金子巷口时,突然驻足了。
望见一个茶白的身影,颀长,笔直地钉在白墙黑瓦前,亦擎着把墨蓝的伞,袍角与袖角被微风勾住,勾到了伞外——
男人面容模糊,但林心愿知晓,他在看她。
登时,她的心被他紧勒住,挣扎地疯狂跳动着,可是他不肯走,越勒越紧,她的心也越挣越激,爆裂前的瞬间,勒死了。
于是觉得平静下来。
“李纹。”
林心愿轻声道,伞从她的手中掉落,在地上摔得很疼。
“是我。”
李纹也轻轻地道,将白墙黑瓦丢在身后,朝她缓缓走来,仿佛不满足的,又应了一声:“是我。”
停在了一步远外。她终于看清楚他的面庞,他微笑着,静静地望进她的眼底,化成一缕缕思念,触碰她的愁绪。
李纹将伞朝她倾斜,自己半个身子暴露在了雨中,全然不理会,只是抬起另一只手,用衣袖揩拭她脸上的雨珠:
“别淋湿了。”
林心愿抿唇,不说话。
李纹低下头要吻她,她偏头想躲,他不准许……回神过来时,他的伞也早已倒在了地上,碗一样盛雨水,水里面几丝墨蓝色是游荡的鱼。
雨势渐大,李纹却又要吻她的唇。
“——我回去了!”
林心愿用力推开他,弯腰捡起两把伞,收好了,慌张得不分辨,就将其中一把塞给他,道: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你也快回去罢!”
落荒而逃似的,转身就绕过他往巷子里跑去,结果打了个趔趄,跌倒在他的怀里,从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
她没有肯给他,单只帮了一帮,但自己也无比想念的。
期间思柳回来了,林心愿听见脚步声在院子里刹住,又匆忙地出门去。然后她知晓第四来了,将东西放在了门口,也离开得很快。
李纹起身去将包袱拿进屋来,胡乱地翻出一瓶药丸子,在手心倒了不知多少,直接干咽下去。她才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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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完濯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沉,雨还在下,林心愿担心思柳,边用帕子擦头发,赶李纹走道:
“这么晚了,你快回客栈去罢。”
说完,有种与野/男/人幽会的不道德感,便有些生闷气,也不知是气甚么。
李纹坐在桌前吃茶,左手把玩着紫檀木镂空摺迭扇,听了她的话,笑道:
“你也知晓很晚了,走夜路太危险,朕不回去。”
这里没有旁人,不必怕被听见,他自称“朕”,将做皇帝的架势都摆开来,虽然神态慵懒,言行举止间透出淡淡的威严。
林心愿心中很震撼,意识到他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被困在东宫里,自我压抑的太子。
她不习惯,别扭道:
“这里是我与思柳的家,皇上赖着不走,让思柳如何自处?她跟我一样连鱼都不敢杀,大晚上的独自在外,肯定很害怕,要是遇上危险怎么办?”
李纹挑眉道:
“那你们来这里以后,都不吃鱼肉了?难道让卖鱼的人帮忙杀了,再带回家?这样鱼肉吃着不新鲜。”
林心愿差点将帕子丢过去,气道:
“别岔开,我是说认真的!皇上赶紧离开罢,记得避开人走,别被人给瞧见了,否则招惹误会,不好解释!”
紧接着想起重要的事,连忙补充道:
“对了,我现在是杨文心,思柳立了女户,叫刘念晴。到时候,如果我们在外面碰见了,千万别叫错了名字。”
“这些事,朕当然都从林县令那里得知了。”
李纹听到半途,已经很不悦,道:
“你是朕的皇后,别人看见了你与朕在一起,又如何?”
林心愿怔了一怔,怅然,她佯装自己很洒脱,语气很无所谓地道:
“我们早就和离了,陈公子。”
李纹想说“和离书朕都烧了”,但好不容易寻到了人,不打算逼她太过,虽然万般不情愿,让步道:
“你那丫鬟——”
林心愿提醒他:“思柳不是丫鬟了。”
李纹叹息,随她的意改口道:
“你那刘姑娘,现下在第四那里,朕让第四好生照顾她了,不必太过担忧。”
林心愿震惊,脱口而出:
“不行!”
第四是第三七司的侍卫,在珠子县里完成了差事,就得回皇宫去,不可能对思柳负责。
况且,思柳跟她不一样,是古代人,要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的,古代对女子更苛刻,他们的事一旦被人们发现,流言蜚语会将思柳压死!
思柳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林心愿认为自己作为朋友,得问个清楚才行。
李纹见状,撑不住笑,道:“第四与她,两人是你情我愿,如今你说不行,难道想做主他们的事?”
说着,走到床沿,在她身侧寻了个空位坐下,轻抚她的额头,道:
“你又摔了,朕看得心疼。”
他的气息洒下来,林心愿不自在,偏过头去,道:“这话,皇上方才说过了。”
李纹笑道:“方才是甚么时候?”
她于是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