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捧着书,一边踱步,一边诵读。
唐时目盲,可也不能直言自己能借助雪看见。
梅长苏有心考虑唐时的情况,想念书给他听,可梅长苏的喉咙虽能说了,却不易过度。
最后,还是自诩天下第一的蒙古大夫挺身而出,担下了这个念书的任务。但一连好几天,蔺晨也表示就算是自己吃不消了。
等读完一段,便拿起唐时放在一边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大口,才抱怨道:“啊,你们两个真是的,就会拉我做苦力。”
梅长苏躺在床上,笑了笑:“麻烦了。”
见唐时伸出手摸索着,蔺晨见状把喝光的杯子塞到他手中,唐时替他倒满了茶水,笑着往他的方向推去:“再喝一杯吧。”
蔺晨坐了下来,摆了摆手:“我现在不想说话,我先休息会。”
梅长苏轻笑一声。
唐时也勾了勾嘴角,想了想:“你这有什么乐器没有?”
听到这里,蔺晨突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你要奏给我们听?你会什么?”
唐时朝着蔺晨的方向侧头:“你有什么?”
蔺晨看了眼梅长苏,从他的眼里同样看到了好奇,又去看唐时,笑了:“诶,唐兄,你的口气很大嘛!”
唐时被蔺晨搞怪的语调逗笑了,轻笑一声,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我很厉害的。”
虽是这么说,但蔺晨去找门生时,还是拿了常见的男子喜欢的乐器。
唐时从蔺晨手中接过了一管洞箫,入手只感冰滑圆润。
唐时摸了摸萧身,神情恍惚了一下。
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温暖而孤独的人,一个真正把君子的端方如玉刻进了骨子的人。
蔺晨:“???”
看着唐时的神色,蔺晨转头去看梅长苏,却见他看着唐时,目光不曾错落一分。
梅长苏:“……?”
这样怀念又感伤的神色,不用多想,梅长苏也知道唐时是因为手中的洞箫而想起了谁,但他体贴的没有开口。
蔺晨见状,同样也默不作声。
等到唐时回过神,笑了笑,便轻声吹奏起来。
纷纷扰扰如世尘,
断断续续有情缘。
这首曲子,是唐时为了两人的知己情而谱。起了个头后,他的心变了,这首曲子便一直未谱完。后来一切恢复如常,曲子如同他的原先所想那般谱完了,却再无人听了。
一曲音消,梅长苏稍微直了点身子:“先生,我从未听过这首曲子,是你谱的吗?”
唐时侧了侧,点了点头。
梅长苏勾了勾嘴角:“那,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唐时点了点头:“《兮止》。邂逅相遇,适我愿兮的兮;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止。”
梅长苏闻言顿了顿,复又笑了笑。
蔺晨却直言道:“光听你解释,还以为是你谱给你心上人的。”
要不是这旋律典雅,韵味隽永,音幽如深谷流泉,声高如清风朗月,蔺晨没有从曲子里听出一丝关于情人间的旖旎,他也不敢这么调侃。
其实当时,他还未曾放弃啊。
物是人非事事休,是憾事。
唐时摸了摸洞箫,叹了口气。
梅长苏担忧道:“先生。”
唐时放下了洞箫:“我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等到唐时离开,蔺晨收回视线,拿起了桌子上的洞箫,看向梅长苏:“唐兄这是有过一段情伤?”
若说前面还是在怀念友人,那后面就是被爱人伤了心的模样。
梅长苏听到蔺晨的话,才收回了凝视的目光,摇了摇头:“大概吧,先生既不曾提起,我们就不要问了。”
先生明明就是想起自己的友人了,梅长苏对蔺晨的话不可置否,但他很喜欢方才那首曲子。
兮止,兮止。
友人,友人。
不知远在天边的友人可好。
不知他是否相信林家谋反,若是不信,可有替他申冤。
蔺晨待他是好,可也从不告诉他外界的纷扰。
自从进了琅琊阁,他就两耳未闻窗外事,一心静养病弱身。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窗外事。
——
唐时坐在崖石上,任由细风拂面而过。
蔺晨也是真的怀疑唐时是否真的看不见,毕竟他所坐之处离坠崖只有一步之遥,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目盲之人选择的位置。
蔺晨走到唐时身后,将背在背后的手递到身前:“拿着。”
唐时侧过头,不知所以,却还是把放在膝盖的手往边上伸去。
蔺晨蹲下身,将手中之物放在了唐时手心。
“唐兄,这管洞萧就送你了。”
唐时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蔺晨就打断了他,“又是无功不受禄是吧,我都说了,是我对你一见如故。”
唐时摇了摇头:“蔺兄已经送过了,这洞萧过于贵重,唐某受之有愧。”
这萧入手圆滑冰润,音色妙曼,称之贵重,所言非虚。
“那套金针算不得什么礼物,这个才配得上你。”
“蔺兄还是拿回去吧。”
“我就是想听你吹曲了,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就想用这洞箫换你一曲。”
“这又何难,但这洞箫你还是拿回去吧。蔺兄你已送过我一套金针了。”
“……行吧。”
蔺晨对唐时的固执实在为难。
唐时不再说话,将洞箫抵至唇瓣。
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情浮上心头,让唐时忍不住想哭。
心有所感,曲发自然。
——
痴情种,风流误,
芳华落尽云英墓,
雨过无痕碧连天,
奈何泥泞赴渠沟,
浮生梦,一会期,
庄周无悔入梦里,
坟前新草三寸尖,
已有迷蝶立上头。
——
相思重,泪几度,
多情总被无情负,
纵使再逢应不识,
也过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难自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