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唐时就赶着马车进了镇子。小镇里街道边上都是趁早贩卖的小摊贩，熙熙攘攘的，颇为热闹。
三个人在路边解决了早饭，安置好行李，便准备去义诊。
义诊并非是拎着医药箱一家一户的上门，而是找个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坐下。安置一桌两椅，放上笔墨纸砚，挂上一张写有义诊的帆布，这场地便算是成了。
唐时和云缥缈有两人，自然安置了两桌五椅，云缥缈在路上给小云朵买了些零嘴，以防她觉得无聊。
小云朵拿着唐时给她买的草莓，一口一个，乖巧的坐在边上。
起初还是没什么人的，等了五六盏茶的功夫，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他们这义诊的小摊子终于有人光顾了。
“姑娘，这真的是免费的吗？”有一位老伯颤颤巍巍上前，欲言又止。
犹豫许久，终于上前了。唐时稍微侧了侧头，偏向老伯的方向，隔着绸缎观察着他。
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人。
一直躲在角落，脚步抬起了又落下，始终在不远处张望着，无论是那踌躇不前的脚步声还是关注着又收回的视线，都让人有些在意。
“是的。”云缥缈起身，做了个请坐的姿势，温和道，“问诊都是免费的，也可以给老伯写药方，只是药材方面，便无能为力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伯艰难的笑了笑，许久不笑的他此时笑起来有些勉强，“药材还是要自己出的。”
但云缥缈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依旧笑容浅浅，探出手，用着鼓励的眼神示意老伯把手放在垫枕上。
“姑娘，不是我要问诊，我是想问一下，可否请姑娘和我走一趟，我家老婆子生了重病，并不能来这。”
老伯说这话时慢慢把头低下了，语气也越发艰涩，似乎是为自己提出的要求而感到难堪。
“嗯……”云缥缈愣了愣，立马点头，收拾了下医药箱，转头看向唐时，“先生，那我去一趟。”
“好，等你回来。”唐时点了点头。
——
之后无人上门问诊，但唐时也不在意，就一直等候着。
到了午时，过饭点许久，也不见云缥缈回来。唐时便先收了摊，带着小云朵先去解决了午饭。
等到午后，唐时才等到了云缥缈。
没想到她还没吃饭，唐时便又带着她下了馆子，等到她吃完，才开口问她：“如何？可是遇到了难事？”
“是。”云缥缈吃完，放下筷子，开始细说她遇见的状况。
那老伯有一老伴，两人一直互相扶持，膝下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早年倒有一儿子，只是征兵去了军队，听闻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自从老伴得病，老伯为了攒钱买药，一直省吃俭用，而她靠着之前问诊时得来的药方，一喝就是多日。
如今过去这么久，老伯家里积蓄也已花光，只能绵薄度日，再没什么余钱去问诊，更何况医馆里的大夫也说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因为老太得的是风温肺热病，有了好几日，只是最近身体越发不行，吃药也不见得好，更何况她一直吃着一副方子，从未换过。
治病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一个时间段有一个时间段的疗程，那老太显然是病得不浅，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
更何况咳嗽在古时并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严重了，那是会要人命的事。
“我只能找些药材，让她好受些，以免活得过于痛苦。”云缥缈并非不想救，只是实在是有心无力。
肺炎，古时候俗称为风温肺热病。
这病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主要看的还是发现的时间。若说早期，治疗自然容易。可到了晚期，也确实是天意难违。
哪怕到了后世，也是过了众多先贤多年的积累和后人不断的努力才有了明确治愈方法。若说提前几年研究出治疗方法倒没什么，可如今与后世时隔这么久，唐时不可能以一己之力逆天而行。
但这类任务，唐时很早之前就没碰过了。
唐时想了想：“下午我去看看。”
也许他不能让老太活得久，却是可以让她好受些，又或者多活几年。
唐时将小云朵交给了云缥缈，下午便去了老伯家看了看他的老伴，情况却是如同云缥缈所说的一样。
——
昏暗的房间，午后的阳光只透过窗的一角斜斜投递进来，唐时站在床边，借着微光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消瘦的老太太。
看来睡得不是很安稳。
唐时的目光在她潮红的面上停留了会，抬手捂了捂她的额头。
在发低热。
唐时冲着一旁踌躇的老伯温和的笑了笑，一边从袖子里掏出针包，一边垂首问道：“能否让我看一看她最近在喝的药方？”
“可以的可以的。”
老伯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见唐时看过来，局促的垂下了脑袋，用满是裂纹的棕黑色的手小心翼翼抹了抹，把纸稍微理得平整了些才用双手捧着，慢慢递了过去。
唐时含着笑，同样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了他手中的纸，慢慢摸了摸上面的字迹。
这不仅仅只是做出来的姿态，实际上，唐时真的能凭借指腹下的墨汁深浅来判断上面是何内容。
柴胡八钱，党参三钱，黄芩三钱，炙甘草三钱，生姜三钱，大枣四枚，半夏四钱，生石膏一两半至四两。
难怪病情会反复恶化，不同时间段病情自然要有不同的疗程。这药方若说是在最开始得肺炎没几日，也许正是用得好的好时候。
现在喝这方子，却可以算得上是与这药方所要的效果背道而驰。
唐时也不着急写药方，毕竟这老伯家里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有笔墨纸砚的地方。
捻出一根针，唐时摸了摸穴道，精准的刺入了老太体内。
——
小云朵坐在凳子上，晃着腿，有些无聊。
等一个小伙问完，云缥缈桌前难得没人，小云朵趁机问道：“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小云朵可是觉得无聊了？”云缥缈说着，把脚边的纸包递给她，“吃些东西吧，先生也许过会就回来了。”
“上次你说，想和先生学医？”云缥缈轻轻勾了勾嘴角，“学医可不是件好玩的事，要背很多的书，认很多的药，见很多的人，看很多的病。”
“我不怕!学医可以救很多的人!我想要学医!”小云朵第一次表明自己想要做的事。
那双稚童的眸子实在是纯净如水，云缥缈恍惚了下，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阿娘，我不想要学医……学医好累啊，为什么我要学医啊？”
她小时候的选择和小云朵简直是截然相反，云缥缈笑了笑，冲着小云朵温和道：“那我现在教你一些简单的好不好？”
“不行不行，我还要叔叔教我呢!阿耶说了，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师傅的!”
“我不算你师傅，只是随便和你聊聊好不好？”云缥缈感觉好笑。
小云朵想了想，既然云姐姐不教她，那就不算她师傅，嗯，只是说说话而已，她还是可以找叔叔当她师傅的。
这么想着，小云朵便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们就聊聊吧。”
“小云朵，你知不知道穴道？”
“知道一点点，叔叔提起过一点点!”小云朵拿着大拇指和食指作捏的状态，比划了下，看着又缩小了点距离，示意真的只有一点点。
“知道就好哦，其实人身体里有很多穴道呢!足足有七百二十个!”
“好多哦。”小云朵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云缥缈轻声笑了笑，拉过小云朵的手：“那小云朵知不知道，其实人的手也可以看做一个人？”
“你看，这里是头，这里的穴道代表的是肾，还有胃……刺激不同的位置的穴道，可以知道一个人身体哪里不舒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