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课铃刚响,吕一一一如既往地抢位走人,身边的谢平殊却比她还快半步,撑着后排同学的桌子飞跨过去,夺步冲出教室,抢在整层高二之前滑下楼梯。

    跑得很快,吕一一望了眼他干干净净的书桌,就知道谢平殊今晚是蓄谋已久。

    谢平殊一路狂奔,手上也没停,借余光扫一眼手机屏幕,便轻车熟路地按开通讯录,拨给傅庭安。

    “喂?”

    谢平殊抢在千军万马之前横穿操场,奔袭校门,对着手机抱怨:“傅庭安你有病啊!怎么选文科你是不是想我死啊——”

    没等他抱怨完,腿刚迈出大门,抬眼便望见傅庭安站在分列两边的家长之中,因为身材高瘦,显得格外出挑。

    傅庭安远远地望见他,后者呆若木鸡,傅庭安便挂断电话,冲他微微点头。

    人潮涌动,谢平殊险险挤到傅庭安身边,结结巴巴地问:“你又来接我啊?”

    “不是说了会接吗?”傅庭安把着手机,信口道,“初中。”

    谢平殊暗自“靠”了一声,先前在电话里拽得二五八万的态度当即一百八十度拐弯:“爱了爱了,真是我亲哥。”

    傅庭安只觉莫名其妙,但懒得追问,把自己的蓝牙耳机分给谢平殊一只:“听听。”

    “什么,《夜上海》吗?”谢平殊伸手接过,“你开始听歌了啊,不错,就是要试试年轻人的娱乐......”

    谢平殊卡壳了。

    耳机里根本没有《夜上海》,只有字正腔圆、荡气回肠的新闻播报。

    傅庭安手贱把音量拉满,男主持人的普通话直接窜进谢平殊的脑子,只差没把天灵盖给劈开两半,可谓振聋发聩、惊天动地。

    要不是谢平殊知道这狗日的蓝牙耳机足有四位数之贵,耳朵里那只小东西立马就能被他驱逐出耳,发配垃圾桶,丢得越彻底越好。

    “近日,南方H省M市遭遇特大洪灾,预计当地受灾人口达60余万人,截至播报,已紧急转移59864人。据分析,本次洪灾是因强降雨天气导致,以及本地植被破坏严重等因素,民警、消防等救援人员正竭力救援群众。今日,省/委/书/记抵达现场,检查督导本地防汛工作......”

    傅庭安按了暂停。

    谢平殊茫茫然抬头:“你终于有良心了?”

    “提问,”傅庭安不接他茬,自顾自道,“这样快速迅捷的救援效率体现了我们制度的什么优势?”

    谢平殊:“......”

    谢平殊别开眼,疲倦道:“哥,问点我听过课的学科。”

    “结合H省地理位置及上述材料,简单分析为何H省会在这时候发生特大洪灾?”

    “因为当地的笋都被你夺了,植被没了。”

    傅庭安低眼看他,后者一脸疲态,谢平殊叹一声:“下个问题是不是联系各个朝代,列举古人们抗洪救灾的各个举措,举一反三向抗洪救险提建议?——这个我会,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进地铁站,傅庭安似乎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大禹治水,总之按下了播放键,女主持人就此接过话头,针对各会议开始阐述及思想宣传。

    谢平殊提笔在脑子里写日记:

    晚九点一十,跟狗东西傅庭安在地铁站等车,听人念咒,很困。

    -

    大概所有文科生都会有类似的经历——新闻声响起时昏昏欲睡,结束语捧读时精神百倍。

    谢平殊还没进入苦海,已经提前领悟了这一独门绝技,在主持人“再见”声刚落的一秒,搭在傅庭安肩膀上的脑袋蓦地抬起,谢平殊问:“坐过站了?”

    “......嗯?”傅庭安也有几分迟钝,看了眼电子屏上的列车位置,摇头,“下个站才是。”

    谢平殊咂咂嘴,几分钟的小憩也让他很快恢复了精神:“你也听困了啊?”

    傅庭安面不改色:“养神。”

    “得了吧,你怎么不说你在跟佛祖对话呢?”

    “也可以。”

    谢平殊被他冷得发笑,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校时的义愤填膺,连忙收拾情绪,假模假样地给了傅庭安肩膀一拳。

    “解释,怎么就让我读文了?”

    傅庭安低头调试耳机:“把前天的新闻也听一下。”

    “你少转移话题,我听吐了都——问你话呢,快交代!”

    傅庭安这才和他对上眼神,一本正经地宣布:“这是和叔叔阿姨商量之后的结果。”

    当事人小谢满脸不信。

    列车到站,车门徐徐打开,傅庭安率先起身,两三步就出了车厢,留下谢平殊一边拎他丢下的电脑包,一边气急败坏地追上前:“傅庭安你没有心——!”

    -

    他俩几乎是你追我赶八百米冲刺奔回楼栋的,谢平殊负重两个包,晚到一步,只来得及见傅庭安轻轻喘息着等电梯。

    见他过来,傅庭安似笑非笑,却忽然竖指摁唇,晃了一下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通来电——备注是谢叔叔。

    他爸。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又回到当天,谢平殊下意识噤了声,骂骂咧咧的脏话都安分吞回肚子里,眼见着傅庭安滑开屏幕,心平气和地“喂”。

    自从医院那一面后,谢平殊和谢爸再也没联系过。

    虽然也只有短短几天,但往常两人都会通话,谢爸时不时会叮嘱他天气转冷,别忘了提醒谢妈给他加床棉被;或者说一声天然气的工作人员快来抄表了,记得家里留人。

    这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谢妈记不住,谢爸就会和他唠叨,久而久之,父子俩的通话记录其实不算少。

    但那天谢爸匆匆返回岗位,谢妈也心存愧疚,不再在他跟前提起那一巴掌,傅庭安更是仿佛失忆一般稳如泰山。

    谢平殊都怀疑自己主动提谢爸会不会显得有点抖M。

    “——喂,庭安。”

    傅庭安扫了一眼谢平殊便秘似的脸色,按下免提。

    正好电梯大开,他便扬扬下巴,示意谢平殊先进:“怎么了叔叔?”

    “唉,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给你。你在忙吗?”

    傅庭安道:“不忙,回家路上,刚进电梯。”

    “噢...这么晚才回家啊。”谢爸的声音顿了会儿,似乎是因为电梯信号不好,又或许是他本身就很迟疑,过了许久才问,“谢平殊回家了吗?”

    傅庭安再度看向谢平殊,后者一脸后怕,拼命摇头。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