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殊最终以一杯奶茶的价格交换了吕一一的良心,后者犹豫再三,同意删除视频,但不保证已经发出去的人不会继续传播。

    谢平殊捂着他稚嫩的小心脏问:“你现在发给谁了?”

    吕一一道:“都是班上的,像刘高阳这种闲的。”

    谢平殊暗自松一口气。

    “还有徐校医那种闲的。”

    谢平殊:“......”

    谢平殊觉得自己快断气了,连带着大清早的困意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

    朋友,或许你尝试过社死的滋味。

    但你不该在社死之后收到自家老哥的短信:

    “给你选了两双鞋,回来挑一下。”

    “扭得不错,是奖励。好好上课。”

    谢平殊只想把手里的老年机掰断了挫骨扬灰。

    -

    “可是他为什么要问你前男友啊?”

    很闲的徐校医躺在校医室的床上,偏头夹着手机思考了一阵:“......不对啊,你为什么要跟小殊说我十几个前男友啊?!”

    傅庭安的声音冷冷清清的,缓慢道:“如实供述。”

    “那你的也该一样如实供述啊,就跟他说你是老寡王了,恪守男德洁身自好,男男女女都休得靠近半步,违者斩立决。”徐宛嘟嘟囔囔,补充,“我除外。”

    傅庭安没理他,兀自滑了一下鼠标,徐宛又问:“忙什么呢?又帮酸菜鱼擦屁股啊?”

    “对了,郑和泽加我V信了。”傅庭安点开一条“清汤挂面做法”的网页,转移话题道,“问我是不是明年毕业。”

    他这一句宛如一道惊雷,劈得徐宛外焦内嫩,差点一头栽回地上。

    徐宛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阴沉得要命,慌里慌张翻开笔记本电脑的翻盖,登录电脑V信:“他哪来的你V信?是不是酸菜鱼卖的你?我操他大爷,我找他去。什么东西,玩屎去吧,靠。”

    傅庭安没应声,电话那头陷入安静。

    徐宛的心也随之高悬,一边把俞偲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一边警告傅庭安:“你可别在这时候犯傻,郑和泽那玩意儿恶心坏了,个没担当的东西,跟俞偲一模一样。”

    “没有。我在想那年的事。”傅庭安停了会儿,道,“那个表白墙上替我辩白的学妹,是谢平殊当时的网恋对象,把我错认成谢平殊了。”

    “......牛哇小谢。不动声色救哥于水火之中。”

    傅庭安看着网页上“清汤挂面”的图片,这些当中有加蛋的、有加肉的、有加西红柿的,总之花样百出,各有各的别出心裁。

    鲜绿的葱花,嫩白的面条,通过电脑屏幕都能看出这些美食的新鲜和专业。

    但唯独没有哪一张图能完美契合昨晚谢平殊的作品。

    谢平殊总是能误打误撞地把他哄得心软,不知不觉之间,就心花怒放。

    傅庭安关了网页,靠在椅背上出神。

    徐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大意是痛骂郑和泽之可憎,gay中败类、男同耻辱,再由此及彼,开始怒斥俞偲老虎戴佛珠,装得一手假慈悲,照样是个没心没肺的坏东西......

    傅庭安听得发困,打断他道:“如果当初没有学妹帮忙,我会因为性向被A大劝退吗?”

    “......啊?”徐宛怔忡片刻,犹疑道,“不会吧...就算没有那个学妹,我也会找人帮你,而且完成得更细致......A大的gay其实挺多的,主要是那家伙泼你脏水,不只是说你性向,说的是你靠郑和泽上位。啧,这不会是郑和泽发的吧,我能撕他一层皮下来。”

    傅庭安笑了几声:“那郑和泽的母亲不是我导师,我导师更没有就读A大的孩子,而且保研名单没有我名字,用脚想也能想到是胡说。”

    “但有些人想看你热闹。”

    徐宛叹了长长的一口气,给俞偲发过去一个[愤怒]的表情包,便趴桌上等俞偲回复,顺便和傅庭安小声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小殊的性向。”

    “他初中就网恋女大学生了。”傅庭安顿了顿,“挺好一小男生,大学不会缺女朋友。”

    徐宛哀哀地叫起来:“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谁会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下手啊——所以还是介绍给我呗?”

    “别想了,直的。”

    徐宛的叫声更哀了:“你看看视频,他屁股好会扭,我觉得我能1,真的。”

    傅庭安直接给他挂了。

    徐宛啜泣着捧起手机,扭头才发现校医室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吕一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悬空地扶着门,结结巴巴:“我...我来找您谈心,因为马上要分科了,学校让和家里联系。还有,谢平殊说想请您删掉那个视频,可以请您喝奶茶。”

    徐宛掩面假笑:“让他现场再扭一次,我请他喝十杯。”

    吕一一犹豫了会儿,又问:“那徐老师,1是什么意思?”

    -

    A高的分科选择表很快下发到学生手里,要求各自参考摸底考试成绩,与家长协商后做决定,然后服从学校分班安排,在本周内完成分科。

    谢平殊填好了必填的个人信息,把纸质的选择表夹进书里,等着晚上回家再和谢妈商量一遍。

    ——顺便也找个理由给谢爸打个电话。

    孙老师格外重视此事,平时就反复强调分科的重要性,只差没挨个拧着耳朵唠叨,发表当天还分批叫了学生去办公室讨论理想,给出她的分科建议。

    吕一一是首批被叫过去的,却一直没回来,前排的同学乐呵呵地说这是学霸的特殊待遇,会被班主任珍而重之地留下来细细分析。

    但等班长念到谢平殊的名字时,已经到了全班最末一批,吕一一依然没回来。

    谢平殊不情不愿地拈了张摸底考的数学解析——自然是傅庭安给他印的比参考答案更细致的解析,拓展到初中基础知识,四页的卷子,解析却有十页之多。

    “y=ax^2+bx+c。”谢平殊合上书,斩钉截铁地重复一遍,“抛物线。”

    办公室前排着六七个人的队,谢平殊站在最末,看着卷子上和圆锥曲线相关的几道题。

    头很痛。

    这数学,让他本不富裕的智商雪上加霜。

    谢平殊重重地吐了口气,却见吕一一从办公室里出来,似乎在和谁打电话,表情踌躇不定。

    她拿着的是孙老师的手机,看来是孙老师的意思,让她和人联系。

    ——那必然是家长了。

    “喂......爸。”

    她的口音明显切换成了方言,与宣称和国际接轨、向来提倡普通话的A高格格不入。

    排队的学生都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尽可能给吕一一留下一点隐私空间。

    吕一一也自觉躲开人群,走到楼道边角,努力压着声音:“是我,一一。”

    谢平殊有点懊悔自己的好听力了。

    偏偏空间只有这么点,各班都在叫人到办公室谈心,吕一一再怎么躲也会被人听到。

    “要分科了...嗯,就是,高中分文理科。”吕一一吞吞吐吐的,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解释文理科的意思,“有区别的,文科是史地政,就是历史地理和政治...嗯,理科是物理化学生物嘛。”

    “对,高考卷子不一样,大学选志愿也有些限制。”

    “......我当然要读大学啊。”

    “嗯、嗯。学费没有区别,都是那么多。我有贫困生补助的嘛,十六岁之后可以做假期兼职,不用您出钱。”

    谢平殊听得莫名心酸,赶紧把心思凝到数学题上,吕一一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细,短短几分钟,已经变得只残存一点气音。

    “我不是故意考差的。”吕一一低着头,缩在墙角,“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喜欢理科。”

    前边排队的同学渐渐出办公室了,终于轮到谢平殊,谢平殊立刻进去,唯恐慢一步听到更多。

    他总觉得吕一一下一秒就快哭出来了。

    孙老师在电脑上调出他的成绩,抬起头:“坐。”

    谢平殊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落座。

    “你目前的想法是什么?”

    谢平殊试探着问:“理......科?”

    孙老师的表情微妙地一变。

    “那我可能不太配,哈哈。”谢平殊别开眼神,“......文科也不错。”

    孙老师调出微信的聊天面板,犹豫地问:“你家里没和你说吗?昨天你妈妈到学校之后...说希望你读,文科。”

    谢平殊心跳骤停,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林老师。

    林老师似乎感受到他殷切的注视,也停下写教案的手,扶了扶眼镜,含笑看他:“不出意外,你就是来我班上了。”

    ......这是梦吗?

    这是梦吧。

    傅庭安,说好的理化生呢?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