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殊曾有幸听过徐宛的教诲,彼时徐宛说,军训就是大一牲的头号劲敌。

    谢平殊不懂,但他看徐宛那瘦胳膊细腿的,不能不怀疑是徐宛自己便秘怪茅坑,毕竟傅庭安也差不多柔弱,可也没说过军训有多可怖。

    A市今日温度高达37°C,秋老虎来势汹汹,谢平殊推拒再三,还是学着室友们的动作,往板鞋里垫了一层卫生巾。

    嗷,脚感真的不错。

    程思群起得最晚,还有心思抹了一会儿防晒霜。

    但开学第一天,即便是程思群也没有错过集合时间,按照通知要求的时间,早上八点整,609的四个人都准时到达了集合地点。

    “等会儿按身高站队,我和高峰可能得去前排了。”

    施晨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列队地点的树荫位置,不无可惜地道,“过会儿太阳上来,前排肯定暴晒。”

    谢平殊这才注意到施晨的身高比昨天矮了一截,再一看几人脚上统一发放的板鞋,才反应过来施晨之前多半是穿的内增高。

    “别看了,我只有一七八。”

    瞿高峰连忙安慰:“我一七七,是不是好多了?”

    常年因为撞门框而毫无优越感的谢平殊实在不能理解他俩的心情,只能看向程思群,程思群就和他身高相仿,不过明显比他瘦些。由于高中校队的高强度训练,谢平殊的身材虽然还留有几分少年的单薄感,但也比同龄同身高的更有料些,至少脱衣看得出一身的肌肉。

    程思群打断两人的互相安慰:“教官来了。”

    教官和电视剧里演的军人出入不大,一身军绿色的装束,军帽、腰带、皮靴,都一丝不苟。

    男生们对军装都会有些情怀,谢平殊也不例外。

    尽管教官比他还矮些,但他们穿着军装的身形挺拔如松,怎么看怎么帅。在见过傅庭安之后,谢平殊已经多年不曾夸过别人的气质——当然,教官们和傅庭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只是都能引起他的心悸而已。

    负责外语学院的一共有三名教官,一人负责一个连队,分给男生连队的自然是其中脾气最硬、面相最凶的一个。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的步调,谢平殊站在后排,离得最远,也能感觉到周围空气一般的窒息。

    “立正!”教官一并脚步,眸光利若鹰隼,在队列中逡巡片刻,“——稍息!”

    压力如潮水、如颓山,谢平殊突然有点想抠屁股。

    但忍住了,他只是嘴贱,还不算刺儿头。

    -

    教官简单介绍完自己,便命令众学生按身高排开,经过报数,仅有50人的一连很快分作五行。

    谢平殊站在最后,身边和他并立的是程思群。

    教官一步一顿走来后排,在两人的发顶比了比,然后顶了谢平殊的屁股一脚:“好小子,头发就有三公分,我说呢,居然比我高十公分。”

    众人憋笑,便听教官长嘿一声:“笑了是吧?笑了是吧?——好,全部都有,俯卧撑,准备!”

    谢平殊:“......”

    谢平殊已经预测到事情发展了,一多半就是那套一声口哨吹到天长地久,还各种虚晃一枪找茬挑刺,以把人气疯为追求,专去雷区蹦迪。

    如徐宛所说,军事化训练就是这样,千方百计逗你笑,千方百计逼你哭,当年徐宛就是靠比教官还贱的一张嘴杀出重围,一跃成为那年军训学员中领头羊式的造反派。

    但谢平殊没这觉悟。

    谢平殊准备笑一笑算了。

    “报告!”

    教官回头,喊报告的正是他刚才观察的两个高个子之一。

    ——自然不是卷毛那个,卷毛的已经自觉趴下等口哨了。

    “说!”

    程思群卯足了力气,喊:“报告,也有很多人没笑!”

    “......”

    趴着的谢平殊开始流泪,高贵的留学人果然永不低头。

    教官看他一会儿,淡淡地:“哦。”

    接着便恍若未闻地往回走:“全部都有啊——趴下!”

    程思群一紧拳头,还想说什么,谢平殊连忙腾出一只手拉他裤腿,狂摇头。

    别说了,再说我胳膊都软了。

    “我吹一声趴下,吹一声起来。”

    日头渐高,教官缓步走过行列之间,语气中端着刻意的欠揍,“不服啊?不服憋着。”

    程思群脖子都气红了。

    谢平殊赶紧软软地向他一倒,哎哟哟叫唤两声,教官回望过来,谢平殊趁机把程思群按在自己胸口,一脸无辜:“报告,他有点中暑。”

    教官恶声恶气:“这比隔壁女生连还娇气呢?”

    谢平殊:“那可能是低血糖?”

    程思群奋力挣扎了几下,但谢平殊的力道和体能都不是他能比的,没两下就偃旗息鼓,听着教官一步步走近,程思群只能配合地装病。

    教官走近了看,谢平殊依旧是那副无辜他妈给无辜开门无辜到家了的傻白甜笑脸,怀里的程思群则青筋暴跳,透白的皮肤上密布汗珠,看上去确实有几分虚弱的意思。

    “去医疗点冲杯葡萄糖吧。娇气。”教官扫了一眼,又看向蠢蠢欲动的谢平殊,“怎么,你也低血糖?”

    谢平殊忙摇头:“我热心人士。”

    “你趴下,扰乱纪律,自己多做十个。”教官不耐地瞪他,对程思群道,“你自己去,调整好状态立刻归队。”

    谢平殊利索地趴下了,十个俯卧撑对他而言不算难事,但程思群再留在这里才是莫大的隐患。

    在信奉集体主义的军训里,像程思群这种精英就会成为拖累。偏偏你也不能说他不对,如果他问你,为什么要屈服于淫威啊,为什么不追求自由平等啊,为什么不奋起反抗啊——还没法回答。

    因为你不能说他错了,从理论上来说,他好像没错,而且你说他错了他也不会服气,只会跟你继续争论。

    只能说,求同存异?

    谢平殊的十个俯卧撑很快做完,教官这才吹了一声口哨,众人一边哀哀叫唤,一边撑起胳膊。

    教官放下口哨:“谁叫唤呢?谁准你叫唤了?全都加做十个!”

    谢平殊:“。”

    毁灭吧,大学。

    -

    大一新生的训练地点散布在学校各地,但都和教学楼相距不远。

    目前还没有开始正式行课,除了负责大一新生的辅导员们偶尔会去操场闲逛,没有课的普通讲师就大都留在办公室里吹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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