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娇娥 >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到了住处,收拾行李,沐浴更衣,折腾下来,夜已经深了。

    顾林莼过来要和孟锦里一起睡,她有点认床。

    沉香和丁香整理好蚊帐,让着两位小姐躺下,又拿了熏香去到院中。

    剩下她们姐妹二人,顾林莼小猫儿似的蜷着,脸颊贴着孟锦里的肩膀,轻声地问:“姐姐,你喜欢这里吗?”

    “还好。”

    顾林莼小小声地说:“这里的庭院好大,花花草草却不多,不像咱们家里,一年四季什么花都有。”

    “嗯。”

    尚书府是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庭院宽敞。花草不多,许是为了行事低调吧。

    “姐姐,你还没见过大堂叔呢。”

    顾明泽吗?

    人家是工部尚书,肯定是个大忙人,没闲工夫见她这个挂名的“外甥女”。

    “姐姐……”

    “嗯?我想回家……”

    顾林莼突然小小声。

    孟锦里转头看了她一眼:“要哭啊?”

    “没有!”

    顾林莼哼哼唧唧地摇头,把脸埋入被子里,更粘着她了。

    孟锦里横过一只手,轻轻拍她,哄小孩似的:“好莼儿,咱们住一阵子就回去了啊。”

    “嗯,姐姐陪着我就好。”

    孟锦里抿唇微笑,继续拍着她,直到她睡着。

    夜渐渐深了。

    孟锦里迟迟没有睡意,她一向是到了时辰就睡觉的人,不认床,不认地,偏偏今天失眠了。

    那只扰人的小虫子又回来了,在她的心里转啊转。

    …

    戌时三刻。

    佘氏披着长衣,坐在灯下,等着丈夫顾明泽从书房回来。

    今儿又是这么晚。

    须臾,外头有了动静。

    丫鬟掀了纱帐,恭恭敬敬,让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老爷……”

    佘氏起身相迎。

    顾明泽一脸倦意没吭声。

    待用温热的帕子,抹了一把脸,缓缓神才说:“怎么样?”

    “人都安顿好了,两个孩子都不错。”

    “事情说了吗?”

    佘氏摇头:“还没有呢。人家今儿才到,车马劳顿,急不得的。”

    顾明泽突然摇头:“很急!”

    近来,他在朝中的处境很不好过。之前苦心经营的人脉,一晃全都打了水漂。皇后娘娘那边也盯得紧,两头受气,两头都要看脸色。

    他必须早点把将军府那桩麻烦的“婚事”了了。

    佘氏沉吟:“老爷莫要心急,仔细身体。人都已经到了,横竖不过这几天就能说通的。”

    “你去说?”

    “自然要老太太说了才是正理。”

    “也好。”

    “老爷,那两个孩子都很不错,模样是模样,气派是气派的,看着可不像是外地人。”

    顾明泽问:“选中谁了?”

    “孟锦里。”

    “她行吗?”

    佘氏点头:“我原本也以为她不太好,可今儿一见,着实很好。水灵灵的清秀,人也玲珑,很懂规矩地样子。”

    “哦?真有那么好。”

    “的确是极好的。”

    说着说着,佘氏心里竟有几分可惜之情。

    “明明不是福薄之相,却要嫁到那样的人家去……”

    顾明泽皱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堂堂大将军府,还配不上她一个孤儿!”

    “老爷,那孩子怎么是孤儿呢。”

    顾明泽也是心烦,抿了口茶。

    “老爷,那位小七爷,今年还不满十八吧。”

    “才十六。”

    “啊?”

    十八,能不能活到十八都是坎儿。

    韩家的小七爷是个病秧子。

    顾明泽曾见过那位韩七爷一次,还是几年前他去将军府做客,远远地瞥见过一眼。

    瘦弱的少年,皮肤煞白,一看就病怏怏的。

    “这么说,那孩子嫁过去没多久,就要……”佘氏摇摇头。

    最后两个字,太忌讳就没说。

    顾明泽幽幽道:“这就是命。”

    佘氏叹息:“儿时没了父母,过门再没了丈夫,这辈子都要做个不详之人了。”

    顾明泽不喜听她唠叨这些琐碎,皱眉:“管它什么祥不祥的,只要能顺利了结此事,以后就算她守了寡,顾家也不会亏待她的。”

    “也是……”

    佘氏又想。

    其实,大将军府的家底也不少,再怎么样也短不了孟锦里的衣食住行。而且,听说孟锦里自己也有体己,孟家是官家,祖上有田产,每年都有租金收的。

    不过,这笔钱似乎在云州老夫人的手里,肯定是留着给她做嫁妆的。

    顾明泽还是多了一层心思,又问:“那孩子真的行吗?其实模样不重要的,温顺听话才是最重要。”

    “我看她挺文静的,懂规矩话不多。”

    “多看两天吧。”

    顾明泽揉揉眉心。

    “要是个沉不住气的,一进门就要死要活的,麻烦更多。”

    …

    东安长街上,打更的梆子重重响起,打破寂静,惹得野猫惊吓,四处乱窜,呜嗷呜嗷地叫着。

    暑热难消的夜晚,连猫儿都暴躁了起来。

    一只只弓着身子,行走在屋檐和墙头之间,跳跃的身影树影之间一闪而过,犹如鬼魅。

    猫眼睛的瞳孔张开,寻找猎物。然而,它并不知道,自己来错了地方。

    忽地,一枚燕尾镖悄无声息地射中了领头那只黑猫的身体,待它落地,已毫无气息。

    燕尾镖切断了它的喉咙,又快又直接。

    野猫群再次四散而去,只留下了那具小小的尸体。

    高高的粉墙之内,是处幽静空旷的庭院,然而,院中并无一人。

    那只镖是从远处的窗户里飞出来的。

    约莫七八十米之外的厢房内,泛着幽幽烛光,隐约可见窗前立着一个人,身高挺拔,墨发白衫,微微侧着身,大半张脸都隐藏在昏暗中,只露出一只尖利明亮的左眼,透着凛凛凉意。

    外头的廊上,有人轻笑出声,语调慵懒调侃:“太夸张了吧。连只野猫都要灭口,你好歹是个病人,少杀生,积点福吧。”

    “本能而已。”

    方才察觉到外头有动静,他下意识就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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