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娇娥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宫城深深。

    钟粹宫的后花园里清池明澈,亭阁雅致,应着时令盛开的鲜花缤纷又绚丽,窈窕纤细的宫女们,手腕上挎着小小的竹篮子,采摘收集新鲜的花朵。

    这些花,都是待会儿要送到皇后娘娘跟前的。

    听说,今儿宫外头要来人。

    不是娘娘的娘家人,而是将军府的人。

    宫女们摘好了花,沿着长廊而去,如天边飘渺的云彩,来去轻轻。

    郑皇后晨起稍晚,人有点倦,四肢无力,总想躺着,一躺就是小半个时辰。

    朱云逸下朝,立马过来给母后请安。

    见她还未正式梳妆,面露关切:“您的脸色不太好啊。”

    “本宫无碍。今儿怎么下朝这么早?”

    这会儿才卯时三刻。

    朱云逸淡淡一笑:“今儿父皇没有上朝,儿臣代理国事,很多事不便武断……所以,就早早下朝了。那些积攒的奏折,正要送去给父皇批阅了。”

    “送去哪里?”

    朱云逸稍稍迟疑:“长春宫。”

    郑皇后眉心微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哦,又是她啊。”

    朱云逸沉默。

    父皇宠幸谁不宠幸谁,不是他可以干预的事。

    “圣上近来越发倦怠朝政了。难道真的是美人在侧,忘乎所以了?”

    “母后……”

    隔墙有耳。就算心里再怎么怨怼,也不能无端端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

    近来,父皇和母后的关系稍有缓和,不能再给别人生事的把柄。

    郑皇后看着儿子,眸光一沉:“防患于口有什么用!太子,你要争气,切不可大意,莫要让那些文臣趁机抓住把柄。”

    “母后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朱云逸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明面上,他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储君。然而,在看不见暗处,在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里,他这个太子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反而还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今天,小七那孩子要来是吗?”

    “是的,母后。”

    郑皇后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叹:“之前见到他,着实令人伤心。那孩子小时候,何等聪明伶俐……”

    “的确可惜了。他还能好吗?”

    “他的病,一直都是御医照看着,好不好的,来来回回总是那几句话。本宫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反正就是治不好也死不了。

    朱云逸又道:“大将军府霉运缠身,这不是单纯地无妄之灾。”

    郑皇后眸光更沉:“当然,恶鬼缠身,怎么会有好日子?”

    沈乾报复了韩家十年,到现在还没觉得够本。

    “母后,边陲战事吃紧,韩将军这次的胜算并不大。”

    英雄迟暮,是谁也逃不过的命运。

    “不管是输是赢,你都要摆出一副体恤臣子的贤明姿态。做人不能没良心,更何况你是未来的储君。沈乾步步为赢,你就宅心仁厚,本宫倒要看看,谁能赢到最后?”

    自古以来,得人心者得天下。

    郑皇后未雨绸缪,早在多年前就让太子以贤明纯良之态,在朝中走动办事,哪怕直言不讳顶撞了圣上也无所谓。

    下棋要慢慢地下,只看眼前是赢不了的。

    “母后说的是,儿臣谨记于心。”

    朱云逸朗朗一笑,温和从容。

    …

    打开窗,院内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热闹又吵闹。

    沉香探出头去张望:“不会是喜鹊吧?”

    喜鹊登门,那就是有好事了吧。

    沉香转身,带着点遗憾的语气说:“姑娘,奴婢真的不能跟您一起去吗?”

    她真的好想去见识见识啊。

    万万人之上的君主,身份尊贵的娘娘,还有……

    沉香一脸痴相,越想越飘。

    黛眉轻描,对镜梳妆。

    孟锦里望着她,微笑摇头:“你不能去。”

    “奴婢一定乖乖听话。”

    “听话有什么用?那里是什么地方,连我自己都战战兢兢的。”

    她也会紧张,比任何人都会。

    今儿的妆容,不宜太浓,也不能太素净,少了喜气。

    一抹腮红,均匀涂开,如朝霞般盈盈发光。

    孟锦里深吸一口气,对着镜中的自己,默默道:切记要小心,千万千万不能犯错。

    待换好衣服,才出院子,就见韩缨修长单薄的身影。

    翠绿葱茏的树叶,压得枝头微垂,压在斑驳老旧的墙壁,有种令人难以承受的勃勃生机。

    韩缨站在墙边,背着双手,长长的背,微微有点驼,侧脸分明,下垂的视线盯着地面,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半个身子都沉浸在若隐若现的阴影,明明今儿艳阳高照,却仍是有点灰暗的样子,就像是在角落里生根发芽的树苗,日照不足,孤单又冷清。

    他今儿穿得衣服也是老成的颜色。

    “七爷。”

    孟锦里唤他转身,两人的目光相对,韩缨眼底闪过一抹波澜,是惊艳。

    她今儿打扮得很隆重,妆容也更华丽。

    “让七爷久等了。”

    她不知他会等,也没人来告诉一声。

    “无妨,走吧。”

    簇新的马车,还能隐隐约约闻到漆油的味道,里面置办了小桌,放了茶壶茶碗。

    孟锦里先坐了进去,微微一笑,抬眸对韩缨道:“这样方便了很多,等到了冬天,加个火盆的话,还能温茶。”

    韩缨默默点头,不感兴趣。

    马车行驶得又稳又快,一点都不颠簸。

    孟锦里坐得端端正正,又忍不住开口道;“今儿,七爷路上不用太辛苦了。七爷的汤药都喝过了吗?若是中午耽搁迟了的话……”

    “没关系。少喝一碗,我也不会死,多喝一碗,我也不会好。”韩缨淡淡地说,仍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其实,我也略懂一点药理的。”

    孟锦里随意说了一句闲话,谁知,韩缨的眼神和表情立刻变了。

    “你懂药理?”

    他甚至还追问了起来:“你学过?”

    孟锦里微微摇头:“不算是学,只是跟着一位老师读过些医书,认识些寻常的药材,只是一点皮毛而已。”

    韩缨眸光深凝,带着一点探究和不明确的怀疑:“是吗?”

    “是的。”

    他在怀疑什么吗?一直盯着她看。

    孟锦里歪着头,暗暗不解。

    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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