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一”
再次发车，陆酒的手机听筒传来叽叽喳喳的争吵声，眼前热的虚幻的场景恢复正常。
狼人杀结束页面显示好人阵营输了，陆酒挑了挑眉，游戏房间里骂的热火朝天。他点了下左上角的退出键，正巧听到十号踩他。
“这女巫他妈脑子有病，你躲那不跳出来等死吗？”
陆酒脾气暴，被这么一激，压根忍不住，“你脑子被你妈吃了？谁家女巫第一局跳出来？老子带队搞死六号毒了一号你他妈算个屁，瞎几把乱指挥能赢才怪，傻逼。”
陆酒骂完，神清气爽的退出房间，进了狼王局。
这局更不给力，两挂机一掉线，在线玩家卡的不像话，陆酒怀疑他们是2G网，还不如他的破二手机子流畅。
“风浅街到了，请乘客们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可能是地理位置偏僻，公交车过了红绿灯一路畅通无阻。风浅街是底站，司机师傅操作着开了后门。
风浅街，这名字倒是挺好听。宋烟路过大大小小几十条的巷子，都没风浅街听着诗意，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蝉鸣恬躁乱耳，灰扑扑的窄马路被太阳晒得滚烫，傍晚复古的黄昏下，一堆沙石猖狂的堆在马路中间，挡了去路。墙上是各种各样的广告，从相亲到人流技术应有尽有。
宋烟拎了拎陆酒的书包，看起来瘪，拎起来更轻，差不多几本书的重量，“你们班作业这么少？”
“我不记作业。”公交虽然又老又破，但起码是辆空调车。下了车，冷热交替的感觉让陆酒飘飘然。
这条街的马路十分拥挤，四面硬俗老旧的建筑普遍盖了厚厚一层油烟，但凡有胡同，垃圾必然堆的满地都是，高温曝晒下散发出的股股恶臭味令人作呕。
头顶，老式黑粗电线纵横交错，不见天日，紧紧缠着路边的电线杆。
但凡有窗户的地方都挂满晾洗后的衣服，衣摆被油烟口吹的飞来飞去。
宋烟光看着都觉得恶心，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这哪是适合人住的地方。
陆酒则习以为常的点了根烟，坐在公交站台旁的凳子上吸得忘我。短暂的烟味盖过恶臭，宋烟头次觉得二手烟闻着还不错。
宋烟注意到一只灰不溜秋的狗滚到陆酒腿边，不难看出那是只白色泰迪，估计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洗过澡，耳边糊了结块的不明物体。
陆酒笑着挠了挠狗下巴，与狗撞了个满怀：“大灰。”
这是刘大姐麻辣店家的狗。刘大姐有洁癖，她的店是这条街餐饮行业中最干净的一家，有阵子闹小偷，养了大灰。后来跟丈夫回了老家，大灰可怜兮兮的留在这，凭借街坊邻居的剩菜剩饭混日子。
宋烟憋着气，实在没心情看一人一狗愉快玩耍：“你就住这？”
“不住这，”陆酒抽完两根烟，重重碾了碾，放下怀里的狗，“我姐的店在这，适应了没？走不走？”
宋烟后悔了，他就不该管这么多事儿陪陆酒回来。街边几个光屁股打滚的小孩用脏兮兮的手随意抓了两个馒头撕开分着吃，卖馒头的老奶奶眯着眼，像没看见似的摇着菩扇。
宋烟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还是抵不过眼前的景象，他快被这股说不上来的味儿熏晕了。
“韩姨干嘛呢？”陆酒打了声招呼。
“陆酒回来啦？”韩姨今年五十岁，发福的身体塞在旗袍里对镜头掐腰扭臀，后边墙上还特地挂了块从裁缝店扯来的花布。
韩姨关了手机：“姨在直播呢。”
“那您继续，”陆酒说，“我先走了。”
韩姨哎了声，又重新开了人数不超过两位的直播间。
地上的垃圾中时不时爬出几只蟑螂，几乎没有可以插脚的地方，宋烟觉得他这一路过来简直是个奇迹。
好在书店离得不远，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
书店门口打扫得很干净，掉毛的扫帚倒在阶梯上，揽出这条街唯一一块光整的地方。
智海书店内发黄的老空调制着根本感受不到的冷，陆酒推开门，迎客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
书店只有二十平米不到，过时资料寒颤的堆在顶边，四个墙角有两个都殷着漏过水的痕迹。书架上塞得满满当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年级的资料大差不差。
“要买什么？”
小木桌边的女孩二十出头，画着精致的妆，米黄色碎花连衣裙遮住膝盖。她头都不抬的忙着算账，节能灯昏黄朦胧，衬得她皮肤蜡黄。
她手旁的白色瓷杯里，两朵泡烂的菊花和枸杞沉在杯底，热水散发着滚滚浓烟，标准的养生三件套。
陆尧的牛皮纸账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时不时看两眼，飞快敲着计算机按键。
计算器冰冷机械的女声字正腔圆，尾音不断回荡。陆尧按的太快，陆酒只能听到加加减减。
陆酒哑着嗓子，“姐。”
陆尧的手停了停，缓缓抬头。本就圆润的眼睛瞪的更大，竟有些诡异。她二话不说，猛地揪住陆酒的耳朵，“臭小子，你被学校赶回来了？”
“哎呦，疼疼一一”陆酒的耳尖被拽的通红，他很熟悉的拉出桌下的塑料凳子。
“你快来说话啊，”陆尧眼眶稍红的踹着陆酒坐的凳子，颤声问，“真被赶回来了？”
视觉原因，陆酒遮了宋烟的身子。他坐下来，特地给陆尧看后面的人。少年的宽肩披着校服，爽朗的眉眼间透着阳刚，他招呼道：“姐。”
“怎么……”陆尧指着他身后的宋烟，迟缓的问，“怎么还带回来一个？”
“什么跟什么啊，”陆酒放下书包，推宋烟进来，“学校老师去听课，放半天假。这是我同学，他父母出差没留钥匙。”
宋烟惊了。陆酒的演技不是一般好，可以说毫无破绽，借口合理，他差点都信了。
陆尧的脑子可能被钱塞满，没有思考空间。她相信的干净利落，从饮水机里接了两杯水，“喝杯水，稍微等我一会儿。”
陆酒：“还要多久？”
陆尧加快手头的动作，忙不迭底道，“马上。”
陆酒跟宋烟刚开始和平接触，没多厚情谊，但他还是冲宋烟挤眼：“我演技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