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宁婼连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想知道,因为她一旦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就意味着她对江云渊还是有所期待的——她期待江云渊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者说给她一个能够让她原谅他,继续相信他的解释。

    但是这样一来,不就意味着她对他有着些别的感情,譬如说喜欢了吗?

    想到这里,宁婼就更加不想抬笔了,她怕自己抬笔落下画的不是黑猫的毛发,而是写的“江云渊”这三个字,且之前她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那张写了“江云渊”名字的画此刻还在废纸堆里躺着呢。

    “您看看,都这么一堆画啦!”逐雀走到宁婼堆画的地方,指了指几乎快堆成小山的画纸堆。

    宁婼闻言有些尴尬,却还是如实道:“……那些画都没画好。”

    她画技本来就烂,她画这些画的时候心绪不宁,更不可能画好,别人在家里苦练半月是画技有所提升,而她在家里闭关画半月也只是把宁烨麟给她的好墨块用的所剩无几。

    这也得亏宁婼生于侯门,家里缺什么都不可能缺笔墨纸砚,这要是换了普通百姓家里,还真没那么多纸给宁婼拿来画画用。

    逐雀不死心,继续劝她道:“正因为没画好,所以您才更要去颜如玉书斋请让岑老板给您赏画,请他指点指点您画的哪里不好,这样您才能改进画作呀。”

    “可……”宁婼蹙眉,还想再拒绝一下。

    “哎呀,您别可是啦,您都好久没出门了,大夫说过您要多出门走动的。”而逐雀也是铁了心要把宁婼劝出门,什么理由都想出来了,还直接抱起那堆的画卷,“您看您之前常常上街,现在都不怎么病了。”

    宁婼见自己实在没有拒绝的余地了,最后只能无奈道:“好吧。”

    她想着,算上这次出门,她不过也就去过颜如玉书斋三次,总不可能三次里有两次就会遇到江云渊吧?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再想着她和江云渊是有缘相遇,而是刻意的“缘分”了。

    宁婼不知道的是,其实她这个猜测猜的**不离十,她和萧云渊的每次相遇的确都是萧云渊刻意而为之的。

    甚至因为她好些日子没出门了,萧云渊从安排人在颜如玉书斋门口蹲着变成在宁阳侯府门口了,只要她一出门,便立刻有人将这个消息告知萧云渊,好让他出门“偶遇”宁婼。

    因此在宁婼离开宁阳侯府大门的那一刹,萧云渊便也跟着她一起走在去颜如玉书斋的路上了。

    萧云渊还是先宁婼一步到的颜如玉书斋。

    不过萧云渊到了那后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书斋对面的醉月客栈二楼寻了个方便观察楼下行人的位置,打算等宁婼进了颜如玉书斋后他再进去。

    否则他怕宁婼见到他也在书斋里,不等他开口说话就直接转身离开。

    好在萧云渊没等太久,就看到他日思夜想的那道身影出现在了颜如玉书斋门口,让他有些心疼的是,宁婼穿的又是她紫色的旧衣。

    “宁姑娘,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啊!”而颜如玉书斋里,看到宁婼过来的岑钰也很惊讶,他不知道萧云渊已经到了,就在对面醉月客栈里,见了宁婼还在想他要不要给萧太子报个信,告诉他太子妃又来卖画了。

    “是啊,岑老板。”宁婼扯了扯唇角笑道,笑容有些牵强,因为来到这里后宁婼又有些想回去了,不过不是因为怕遇到萧云渊,而是她觉得她的画不太拿得出手。

    虽然这些话能卖银子宁婼很开心,可她知道自己的画不值那么多钱,那位愿意买她话的客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欣赏她的画,宁婼都不愿意拿这样的作品来糊弄他。

    岑钰没遗漏逐雀怀里的那堆画卷,待逐雀把画放到柜前后他便打开其中一幅:“您今日又是来卖画的吗?”

    “……不是。”宁婼见岑钰开始看自己的画了,有些赧颜道,“我今日过来是想请教一下岑老板,请您帮我看看我的画作……可有什么改进之处?”

    原身可能是真的学过画,但宁婼是半路穿过来的,墨画于她这种从来没有绘画底子的人来说本就艰难,更别说是画好。

    岑钰只看了一眼宁婼这次带来的新画,就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样的画恐怕也只有萧太子愿意以一副二十五两的高价购买了吧。所以岑钰道:“宁姑娘,你知道我说话向来直,所以我也就直说了,你的画吧,若是只画这黑猫,倒是没必要在意画技,反正买你画的那人只是看猫。若您是想改进自己的画技,我的建议是……您先回去再和老师学些日子吧。”

    这就是在委婉劝她回去再练练基础了。

    宁婼闻言让逐雀将画收好,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岑老板。”

    “诶,宁姑娘——”岑钰见宁婼才来了这么一会就要走,那萧太子不是没有见她的机会了吗?

    就在岑钰还在想着能用什么理由再挽留片刻宁婼时,他就看见书斋里又走进一位玄衣男子,来人身量高挑修长,倨傲凛然,偏偏他所有的冷漠和在踏进颜如玉书斋之前连连深吸几口气才能保持住的平静,都在见到屋里的女子的骤然散开,只剩下仿佛做错了事一般的无措,小心唤她道:“……宁姑娘。”

    宁婼和逐雀看到来人都愣住了。

    宁婼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但她回神之后也并未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萧云渊。

    最后还是逐雀先开的口:“江公子?”

    不过这句话话音刚落,逐雀又立刻改口:“哦不对,您不是江公子。”

    “我……”萧云渊开口想要解释,却也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说。

    宁婼和逐雀这样的态度明显就是已经知道的他的假身份,而萧云渊他原先打好的腹稿也在看见宁婼看向他眼底的陌生时全数忘净。

    不过宁婼不想在岑钰面前刻意为难萧云渊,她垂了下眼睫,没有去看萧云渊,开口道:“我叫宁婼,家中排行第七,是宁阳侯的女儿。”

    “不知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宁婼在萧云渊面前又重新说了一遍他们当初在青岩山时,她给萧云渊介绍自己说的那些话。

    甚至末了,她还特地问了萧云渊他如何称呼——她在告诉他:我们是可以重新认识的,只要这次你不再骗我。

    岑钰不明所以地看看宁婼又看看萧云渊,不知道他们这是闹得哪一出?

    但萧云渊没空去管岑钰了,他也不介意岑钰在一旁看着,迈步朝宁婼又走了几步,靠近她后哑声道:“宁姑娘,对不起。”

    宁婼闻言顿了片刻,随后抬眸看向萧云渊。

    “对不起。”萧云渊望着宁婼的眼睛,又再次重复了遍他的道歉,“我的确是金陵江家的人,也的确排行第二,可我不姓江。”

    宁婼听到这里却是有些不懂了,难道他还要继续骗他吗?可是宁婼望着萧云渊眼底的认真,却觉得他不是在骗自控,微微蹙起双眉道:“可是金陵江家,没有二公子。”

    萧云渊抿着唇,沉声道:“对,那是因为我不姓江,而是姓萧。”

    宁婼怔了怔,待反应过来后瞳孔便倏地缩紧——他姓……萧?

    萧,是国姓。

    在她身处的这个地方,能够姓萧的只有一种人,那便是皇室的人。

    而姓萧,又和金陵江家能扯上关系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元后所出的二皇子,即当今太子。所以他不叫江云渊,应该是叫萧云渊。

    “你是……”宁婼不禁后退两步,怔忡地望着萧云渊,最后的“太子”两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虽然知道现在的剧情和原著走向已经有了很大的偏差,就连在原著里失踪之后直到结局都再未出现过的太子也早在两月之前就回到了京城。宁婼也知道以男人的气度和容貌,绝不会是一般人,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是那个失踪又回京的太子。

    “是,我是。”萧云渊见宁婼如此错愕,还担心她不相信,继续解释道,“因为一些原因,我之前不得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宁姑娘,我……我很抱歉。”

    这是萧云渊第三次和她道歉了。

    从萧云渊也进来颜如玉书斋的那一刻起道现在,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他就和她道了三次歉。

    而宁婼在见到他之前,不管她承不承认,其实在她心里她都是期望着萧云渊能够给她一个解释,并且只要他肯说实话,她就愿意原谅他。

    现在萧云渊说了实话,她没理由还会继续生气。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就是太子,他甚至可以不必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而向她道歉,毕竟当时他的处境宁婼能够猜到,一旦消息走漏,萧云渊便可能无法回京,所以萧云渊不告诉她真正的身份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道理宁婼都懂,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萧云渊竟然就是太子。

    她不是怀疑萧云渊在骗他,就算要骗他也不会用一个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身份来骗。

    宁婼只是有些不明白,她望着萧云渊,看着他眸光里难掩的紧张和焦虑——不明白,为什么萧云渊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太子,会对她这样低声下气,小意讨好。

    因为这一切都只会有唯一的一个答案:那就是萧云渊喜欢她。

    而是很喜欢。

    喜欢到了连她生气都会害怕的程度。

    可是萧云渊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她呢?明明他们也没见过几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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