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离柳 >第二百二十二章 终焉,始焉(二)
    语罢,柳含清越发心冷,她以为这次大战,是仙门占尽先机,如今看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之后的几天,柳含清一直随柳东岳处理战后之事:清点各个仙门死亡损伤、安置被召回的散仙、修理被毁坏的防御工事···等等。

    接连忙了好几天,柳含清未曾去看过离情一眼,离情前来寻她,她也借口要忙,统统避开。

    自从知道了竹扶的事情后,柳含清实在是没办法平心静气地对待离情,她心中是有一股子怨气的。

    她不愿承认,自己倾心爱着的人,只是透过自己这具皮囊,在看另一个人。

    这天,是夜。有些入秋的凉意,萧索得很。

    柳含清远远便看见离情向她走来,那个她思慕了数月的人,那个人前像冰块一样冷硬,却唯独把所有偏爱都倾覆在她身上的人···

    她本该欢喜的,如果虚衍不曾告诉过她竹扶的事。

    她拔腿想跑,只要回到房间,关上门,以离情的性子,应该不会强迫她。可是···一味的逃避又能逃多久?

    她的身体里反正是住着竹扶,她也决心不向这位上古的神祗低头,她与离情之间,必须说清楚,断干净···

    于是她稳稳地立着,任凭秋风卷起她的衣角,皎白的月色照得人间一片凄清,看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离情。

    他仍旧那么高大,精致得过分温柔的面容却偏偏生了一对极锐利的剑眉,令他横生几分冻人的寒气,一双眼藏着万古长情,似无尽的深潭,几欲将柳含清溺死。

    离情快步走到柳含清身边,还是熟悉的嗓音,低沉嘶哑,漾着浓浓的情意:“阿清···”

    柳含清身子一震,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抬头看向高过她许多的人,掺杂着爱恋与怨怼的繁复情感令她的心揪成一团。

    这或许是在吃醋吧···

    柳含清知道,自己是在吃竹扶的醋。每当她看见离情眼中的情意,她便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这份情不属于自己,她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

    “你、还是叫我师父吧。”

    柳含清声音有些发紧,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自己这些乱得跟一团棉麻似的情绪,她只想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再拉开些,这样,她便能不为他徒生悲喜。

    离情呼吸一滞,感受到柳含清对他的抗拒与疏离,心中慌乱,又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将这一切解释清楚。

    又是一阵死寂,连风声都停息。

    柳含清失望地看着离情,几乎是质问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离情张嘴,没能出声,身子又向前一步,逼近柳含清,深吸了一口气,才撑开紧缩的喉咙,勉强出声:“有的,有的。我、我···不知从何说起。”

    柳含清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奋力压下心中那些已成条件反射的悸动,冷声问道:“你在神界有位妻子,叫做竹扶,与我长得一样,是吗?”

    离情皱着眉,眼中全是纠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柳含清有些怒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要你一句话就这么难吗!”

    离情望着柳含清,缴械投降般颓丧道:“有的,是有一位叫做竹扶的妻子。”

    又是一阵夜风,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送入柳含清耳中,原本倔强着不肯承认的坚持就像一个笑话。

    柳含清强忍住泪,双目通红:“所以···你从前同我说,只有我一人,只要我一人,都是骗我的···”

    离情摇着头,想伸手去抓柳含清,却被柳含清躲过。

    “不是的,不是的阿清,我没有骗你,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

    柳含清仰着头,将眼泪逼了回去,她叹气,声音沙哑:“我问你,当年弑神之战,你是因为看见我与竹扶面容相似,且身体里蕴含了她的本源之力,才将我掳走的对不对?”

    离情眉头皱得越发紧,他有些无助地点点头,随即又摇头,最终,还是点了头。

    他该怎么说?他该怎么告诉柳含清,没有什么神识寄居,她是柳含清,她也是竹扶,两个名字,却是真真正正的同一个人。

    弑神之战时他掳走柳含清确实是因为两人相似的面容和竹扶的本源之力,可东海神屿上的千年时光,他知道人间的柳含清就是他的妻子,只是她失了记忆,有了新的家人,新的身份。

    顿点带勾的写字习惯,一说谎就满身通红的可爱模样,人前装的端庄清雅、人后却俏皮可爱得有些不着调的性子···

    柳含清,就是重活了一世的竹扶···

    可柳含清不知道,而虚衍巧夺天工的话术,令离情失去了解释的机会。

    如果他直接告诉柳含清,她就是竹扶,竹扶就是她,柳含清会如何?

    想必她会冷笑一声,失望地看着他,对他说:“离情,你何必为了诓骗我编出这样的谎话?我柳含清此生在世,便只有一个名字,你爱的竹扶,与我何干!”

    柳含清看着离情最终还是点了头,心头早就筑起的防线步步决堤,她再次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好···好···那、离情,你告诉我,你从前与我的种种,都是将我当做竹扶的替身是吗?”

    “不是的···”离情渐渐绝望,他无法解释,无法为自己辩白。

    “不是?”柳含清彻底怒了:“那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我,而我只是刚好和竹扶长得一样,身上又刚好有她的本源之力是吗!”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质问着,面前的男人从未这般陌生,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闯入他世界的局外人,她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生命中。

    “不是的、不是的···阿清,我···我从未将你看做是谁的替身,我心悦你,是你,不是别人···我···”离情慌乱地解释着。

    “那竹扶呢?你爱她吗?”柳含清冷声问道。

    离情噎住,他怎么可能不爱竹扶?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是他深爱着,刻入骨髓的人。

    见离情闭口不答,柳含清闭上双眼,她终于是明了了。原本就是她后来,若她不长成这幅模样,离情估计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是她偷了竹扶与景夜这么多年的时光,是她奢望了不属于她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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