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月京城发生的事对白乾来说已经结束。
与姬如雪同行于街道上的他眉头紧锁。
林武那边已经交由老爹去查，老爷子的性子他知道，林武大概率是死不成的，但估计活着也难受。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出京之期将近，他知道老爹不会允许林武安逸度过永圣十七年的新春，那时他与姬如雪估计还在北齐，所以林武之结局他应是看不到的。
冯家之事过去，但如今京城的暗流似乎比原来还要汹涌。
当下。
他猜得不错的话，那些锦衣卫们应该已经准备好扼住林家命脉了，只等皇帝一纸明黄圣旨。
西厂这头通过冯府得到了不少官商勾结的证据，厂中下至千户上至番役皆被派出去了许多，此时应在全国各处搜集着情报。
林武既能悄无声息地做了个双面人十几年，肯定也表明其人不凡，察觉冯家出的异样那肯定只是时间问题，但要彻查是不是皇上的动作，那估计还是得费上不少精力和时间，只看他能不能跑得过锦衣卫的稽查，赶在东窗事发前反将一军或是另寻退路了。
老姐白兰这里虽说死了心遂拓跋胤入齐，不再想着要换天下太平或是报那份养育之恩，但那终究是暂时的，因为拓跋胤刚来那时她答应的挺好，后来不也出了问题吗？
那小子现在虽然被关进了西厂，能断绝老姐不少多于的心思，但却断不干净。
因为这世间能让她真正死了这条心的，除了李仙灵，无人可行。
这是也是当下白乾最为担心之事。
再观未来。
天机茫茫不知前路的北齐之行，反倒不是他担心的。
曾在宁寿山与老爹相约一年以后去梵静山灭佛，那才是横在白乾心头的一块巨石。
计划赶不上变化，相约年底一道上山，但估计回来时已是明年年中，最快也是年初。
而此间，佛不灭，道不起。道门若不起，那未来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灭国之战中，就没有牵头的江湖势力，也便没有人敢站出来帮着抵御外族入侵。
毕竟当年老爹北伐之时，可是把各大门派都给得罪了个遍的，就连昔年遗世独立的玉川剑宗也没逃过没落的命。现今天下真正忠于皇家的势力没有几个，之所以提及皇上还能恭敬抱拳，那是因为他们害怕张天志大军的马蹄哪天会踩在自己头上，而非打心里觉着白家好。
此外，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青阳王白望，也是白乾的心头大患，此人不死，他去北齐定当彻夜难眠，此番出京，他便要在洛朝本土转上一圈，最后在青水江的出海口乘船北上，而这一圈的转悠，是他让白望消失的最好机会。
再有便是白望的儿子，这位来自太平书院的书生，生辰八字早就被西厂记录在卷宗里，但他始终在与京城皇家保持着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要得其行踪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白乾总觉有人在替其可以隐瞒，而这人估计也是一个堪比林武的大人物。
最后是西蜀……
三千天和军去了西蜀边关之后便再无消息，虽说这是好事，毕竟影子一来，那便证明了西翎的君主已挥军南下了，按照西蜀国内那般严重的朝斗格局，恐怕完全无力抵挡任何一支规模达到二十万的西翎军队。
可若那是北齐人也打来了呢？
一次性与两个国家打仗，洛朝五百年历史中还未出现过一次，根本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
想着这些，他的眉宇皱得越来越深。
姬如雪得见他的情绪波动，捏着他的手问道：
“殿下，怎么了？”
他长叹着气说道：
“娘的，还以为从西蜀回来以后能改变点什么，没曾想该死的人还活着，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最后留给我爹的还不是个烂摊子，或者说比原来还要烂的摊子。”
姬如雪的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捏着，姑娘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而心情低落，毕竟一事扯出千事，且还是那种波及许多大人物的难事怪事，面对这些，白乾一不能亲自解决，二还得计划入齐。
这放在每个有担当的男人心里，绝计都不好受，就像你在本来就沉淀满沙砾的水塘里扔了一块石头，令其变得浑浊起来，而你不仅无法将其复原，还得命人在里头挑水喝一样。
她也明白了为何这些日子都不见白乾的踪迹，定是想不通这些事儿吧。
她笑着安抚着他的情绪道：
“这棵树本来就是烂的，始终得有个人来捅破才行，否则后面的事情如何解决，任其烂到了根处再捅出来，树就倒了。”
“能让那些事情浮出水面的人，这天下不就只有你行了吗？殿下只是干了一件迟早要干的事情，无需自责。”
踩在坚实的石板地上，白乾回道：
“谈不上自责，就是心头不爽得很。”
“那我们今晚就走，动手把那些人都给杀了！”姬如雪佯装焦急道。
白乾弹了她的脑瓜子，没好气道：
“莫要胡说。”
“哦？”姬如雪坏笑一声，借机转移着白乾的注意：“总还是要找地儿宣泄不是吗？我们加快点脚步，早些回去呗。”
说着，她把身子大胆贴到了白乾的胳膊上……
心情不佳的太子殿下伸手将她推开，第一次柔声回应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
反复多次，姬如雪早已习惯，脸上丁点委屈神色都不得见。
“这可是你说的。”
白乾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无所谓也不怕什么。
此刻的他终究太年轻，直至多年以后的某天自己从寝宫里走出时，那虚弱扶墙的动作被人看了去，落得一个扶墙皇帝的称号时，才知晓今天姬如雪这句话背后代表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小小插曲过后，白乾心情终于好上些许。
姬如雪径自走进一间小酒坊，自掏腰包购来一壶好酒递上。
“诺，既不愿意奴家帮你发泄，那请你喝酒总该行了。”
白乾接过，拔起盖子小心一闻，旋即一脸正经道：
“没诈。”
太子殿下狗咬吕洞宾，狠得姬如雪牙痒痒。
见她这幅拿自己不得的模样，白乾终是咧嘴一笑，仰头大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