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千尺寒 >第 48 章 朋友
    ???

    袁长老之死被隐瞒了部分内情。

    当晚在场的弟子也三缄其口,所以哪怕有人心生怀疑,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如此,一日一夜过去,仙羽宫上上下下除了气氛有几分悲恸外,倒是也无人想到禁地的秘钥会失窃。由此,仙羽宫所遭受的动荡也被降至最低。

    ……

    宫主弦清凌所在的寒月馆中。

    原先照顾她的花使因为处理师父袁长老之事不在,神幽阁主云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唯有神医传人宁公子还和往常一般在寒月馆制药,一直到天暮才带着侍从小白离开——子夜时分,天空中飘起了细雨,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发出呜咽之声。

    弦清凌睡不着。

    屋内灯火全熄,没有半点月光,视线中只能觅得一片黑暗。

    当看不见任何事物时,听觉就更加敏锐,哪怕动静细微,她也知道某个人就在她房中——他就在密室的门口,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还扭了扭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哒之声。

    “……”

    她愈发睡不着了。

    轻微的声音从那处传来,带着莫名的温柔:“怎么?我吵到你了?”

    弦清凌仰天躺着,淡漠地答了一句:“没有。”

    那头的人沉默了一阵后,缓缓说道:“子时是身体自我修复的重要时刻,你若是不好好休息,只怕病程又要拖上很久。”言毕,他轻轻一笑,哄着道:“睡吧,听话。”

    这口气……

    怎么跟哄孩子一样?

    除了在他这里,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哄过,一种别扭之意油然而生,使她尚存的一点困倦也给逐去了,她知道,他要是再在这里呆下去,她大概今晚上都会睡不着。弦清凌干脆利落地坐起身来,语气客气又疏离:“夜深了,云阁主还是先进密室休息吧!”

    “密室?”

    “不不不!”

    “那里面阴沉沉的,我害怕。”某个人还似抱怨起来。

    “害怕?”弦清凌错愕。

    他不是来保护她的吗?怎么还娘娘腔地来了一句害怕?愣了片刻,她透过床幔想要找到某个人的身影,奈何屋中极黑,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轮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怕水、怕黑。”委屈巴巴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一直怕水、还怕黑?

    怕水她是知道的,听说他幼时因为眼睛之故被人视作异类,更被自己的亲兄弟骗到海上从船上推下去,幸好被巡查的无忧岛岛主救了并收为弟子,纵然他后来因天赋过人被选为无忧岛少岛主,整天嘻嘻哈哈的,但怕水这个问题一直是他的心病。

    怕黑又是怎么回事?

    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个怕水又怕黑的人,怎么当的无忧岛少岛主?

    大概也猜想到她会有此疑问,云墨沉默了很久后,自顾自说道:“在被韩家那帮混蛋骗到海上之前,我曾被关在一个没有光的地方整整三年。”他压抑着心情解释,虽然语气已经稀松平常,但仍然难掩悲伤,“我害怕那种密不透风,没有光的地方。”

    被关在一个没有光的地方三年?

    想到他现今这个嘻嘻哈哈的样子,弦清凌的心情莫名复杂起来。

    云墨没有听到她再说话,连忙解释道:“不过,不过——你别太担心,有你陪我说话,我觉得踏实多了。”说完之后大概也觉得很好笑,他赶忙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嘴瓢了嘴瓢了,我的意思是说,我就在你旁边,除了你给我安全感之外,我也能在第一时间保护你。”

    “……”到底谁保护谁?

    弦清凌突然觉得某个人不靠谱的很。

    心下好笑之余,她放松地躺下身来,侧着身将头枕在小臂上——与此同时,那边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某个人伸了个懒腰并换了个姿势的样子。

    屋中再次恢复宁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令长夜生出几分诡异。

    弦清凌过了许久后,叫了一声:“云墨。”

    那头马上给了回应:“在呢在呢!”

    弦清凌沉默了会,问道:“他们为何要这样对你?”

    云墨也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问题,愣怔片许后,笑答道:“韩家的五个孩子,大概就我最出类拔萃吧,有句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估计是怕我夺了庄主之位。”说话间,他的手摩挲着布料,发出轻微的声响,“凌凌,你说搞笑不搞笑,我一个七岁的孩子,能跟一个十五岁的兄长去抢夺庄主名位?何况在世人眼里,我还是个见不得光的‘妖怪’。”

    “谁说你是妖怪?”弦清凌语气骤沉。

    “也就你不嫌弃我。”云墨欣慰一笑,随后又开始不正经了,“我早说过了,你是第一个没将我当成异类的人,这不,我多次想以身相许,你还就是不肯。”

    “……”亏你笑得出来。

    “韩家的人现在如何?”她问道。

    “想替我报仇?”云墨叹了声,“韩家十年前因为江湖纷争,遭人灭门了。”

    “……”弦清凌一时也找不到安慰的词,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那你呢?”云墨适时转过话题,“我的来历你了解的一清二楚,我还对你的事情不清楚呢?你是怎么来到仙羽宫的,难不成也是被人骗到这里的?”

    “为了找我娘。”她答道。

    “你娘?”云墨一怔,“找到了吗?”

    “找到了。”弦清凌过了很久,才说道:“她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死的。”

    “……节哀。”云墨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弦清凌翻了个身,有泪控制不住从她的眼角溢出,经过耳侧,凉凉地打湿了她的头发——云墨听不到那边的动静,但也猜到她的心里绝不好受,过了半晌之后,他真诚地向她道:“凌凌,不管曾经你失去了什么,现在你要记住——我们一直都在!”

    “就算……”

    “就算你不肯嫁给我,”他认真许诺,“我们也是一辈子的朋友!”

    “……”一辈子的朋友?

    某个人平日里死皮赖脸惯了,说的话一向都不着调,现在难得正经起来,居然还让人有种信任的感觉。弦清凌一度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想到刚才的这句话,她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角,清晰地应了一声“嗯”。

    还回应了?

    云墨始料未及,心头也涌出一阵暖意。

    免得气氛过于尴尬,他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含糊说道:“真是上了年纪,才跟你说两句话就犯困,”他换了个姿势,“我先睡了,你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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